第四卷 第4章

迷悟與宇田川分開的同一時間。

一途正在跟蹤朽縷。從朽縷進入超市後就開始跟蹤到現在,從時間點來考慮,朽縷應該是來買晚餐的食材吧。

至於為什麼一途會在這兒,是因為她打算襲擊朽縷。雖然一縷決定不要對朽縷出手,但她不想遵守約定。在迷悟的幸福里,朽縷是不需要的人——迷悟也會因為朽縷之死而無後顧之憂才是。

一縷或許會因為這行為而責怪她,但她打算在被責怪之前就先隱藏自己行蹤,不再出現在迷悟或一縷面前。他們並沒有犯下過錯,這樣的話一切應該都能順利進展下去了。朽縷之死肯定能加深迷悟與一縷的結合吧。

一途在不被朽縷發現的情況下,略微提高速度拉近距離,盡量維持自然的神色。這裡的人還算滿多的,兩人間也有點距離,應該不會讓朽縷產生疑心才是,不過為了確保萬一還是多加註意狀況。接著一途打算再跟蹤她一會兒,等走到人少的地方時一口氣解決掉她。腰包的拉錬也被拉開些許——讓她能馬上抽出刀子。

彎過一個轉角,在準備彎進第二個轉角時,一途一口氣沖了上去。慣用手上已經握住刀子,而且對方兩手都提滿東西——再說,朽縷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途的存在,這下肯定能順利刺中朽縷並結束一切。

一途在朽縷進入射程範圍內後,就把持刀的手拉到腰部附近,接著一口氣往前刺出。

這一瞬間,朽縷畫圓似的將身體迴轉,她並沒有把手上提著的超市購物袋丟下,而是用左腳把一途的刀子往上一踢,刀子就從一途手上脫離,迴轉飛出後在一途身後發出輕響落地。

(為什麼……察覺到我的存在了?是道路反射鏡?從那個角度看得見嗎?不,那種鏡子看不到背後吧——那種事無所謂了啦。)

一途迅速地切斷思考,將手伸到腰包里掏出了第二把刀子。這時一途非常焦躁,不光是因為沒有在第一擊就殺掉對方,也因為她是從背後展開攻擊,卻被對方像馬戲表演般地一腳踢飛刀子,讓她心中「自己果然已經無法再殺人了嗎」的不安不斷地擴散開來。

不過這份不安馬上就被別的感情取代了。

朽縷只是看著自己,什麼事也沒做。

她沒有把購物袋放在地上,也沒有逃跑,只是靜靜地望著一途。讓人摸不清她在想什麼。

一途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因此也無法轉為攻擊,只能保持距離觀察狀況。

接著,朽縷嘆了口氣。

一途又再次無法理解朽縷這麼做的意義了。

朽縷看著一途開口道。

「這次既然沒得手,能不能請你打道回府?說實話,菱川一途,我不想跟你扯上關係。」

一途聽到這話的瞬間,果然還是不能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她明明是來殺朽縷的,朽縷卻理直氣壯地說希望她回去。接著過了幾秒後,她總算明白朽縷的意思了。眼前的這女人是指「你當不了我的對手,所以乖乖回家吧」的意思。自己想要殺害朽縷,但對朽縷來說,她根本不認為自己能殺得了她。

她腦中一瞬間有股大叫的衝動,不過她忍住了。

話說回來,剛才的攻擊之所以失敗,肯定只是巧合吧。朽縷因為完美地擋下攻擊,所以才高傲起來——一途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她打算再次出擊——但這只是幌子。在與朽縷回擊的踢擊接觸前一秒停住攻擊,在對方感到困惑時一口氣瞄準她的頭。朽縷兩手都提著東西,也只能使出踢擊。攻擊到一半丟掉購物袋——這應該不可能,畢竟她到現在都沒有丟掉。

一途像是要往前傾倒般地衝刺,然後在朽縷面前急煞住身子。此時她當然已經把手腕往後拉準備好要攻擊了。雖然腳尖傳來一股劇痛,但朽縷應該會為此做出防禦行為,自己貝要出手攻擊就可以了——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朽縷卻幾乎沒有移動。沒有後退也沒有前進,沒有逃跑也沒有反擊,更沒有做出防禦行為。

「……你一個人能做什麼?」

朽縷說著。那語氣並不是嘲弄,而是真的搞不懂才問出口的。對她來說,一途剛才的行為根本連拙劣的幌子都稱不上,只是衝過來又突然停住而已。視力優秀也要有個限度。

一途咬緊牙根。

雖然預定計畫被打亂了,不過也不需要玩弄什麼小聰明,反正不會再有走運這回事。剛才的敗因是沒出手攻擊,只要出手攻擊了肯定就能贏的。

一途為了攻擊而略微移動身體——不,在身體移動之前,才剛開始轉移重心的一瞬間,一途的視線就彈向空中了。在她明白自己的腳被掃過而往後摔倒時,是她已經看向天空並感受到背部傳來衝擊了。而且她的手腕也被踢飛,刀子隨之彈開。

一途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時,就再次聽見朽縷的嘆氣。

「難道,菱川一途,你覺得在一縷不在的情況下,能夠贏過我嗎?就算是一縷也只是個扯後腿的,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朽縷繼續說道。

「再說,菱川一途,你也沒有特彆強。出其不意殺害別人就認為自己很強,對此感到愉悅那是你家的事,不過我覺得你還是稍微認清自己有幾兩重比較好喔。」

一途撐起上半身看著朽縷的臉。她一臉憐憫的表情。不知怎的,一途覺得她與之前自己所認識的新山朽縷簡直就像不同人一般。她的性格應該沒有這麼具攻擊性,而且大概會選擇更安全的行動,不像是會在此積極地與自己對峙的人才是。

「菱川一途,我雖然一點都不想跟你搞好關係,可是因為你是迷悟的姊姊,要是對你做了什麼也不好,所以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回去吧。」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收手嗎?」

一途邊說邊站起身,把手伸向第三把刀子。這是最後一把刀子了,這把是預備用的再預備用刀子,所以非常細小,不過只要刺中了肯定能殺掉對方的。

但這次她連把刀子抽出來都辦不到。

距離一下子就縮短了,讓一途還無法反應過來就被朽縷從旁踢中左腳而飛了出去,呈現在地上趴伏的姿勢。只是被踢了一腳就站不起來,左腳也使不出力——一途至今的人生幾乎沒有因為衝擊而骨折的經驗,所以她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她無法理解朽縷已經踢碎了她的腔骨。

朽縷確認了一途無法動彈後,就轉身背對她離去。

一途想要追上去,但腳卻無法動彈,在緩緩擴敖開來的疼痛之中,她什麼事都辦不釗。

不過之所以什麼都辨不到,不光只是因為疼痛。

她認為她贏不了。

她與她的差距太大,不管怎麼做都贏不了的。

有股十分巨大的隔離感,或者該說是格局差太多了吧,明明之前還沒有這種感覺的。這樣的話,把新山一縷拿來當成對手好上太多了——新山朽縷已經變質了。

*

三川在自家公寓內看電視時,門鈴響了起來。大概是去買東西的朽縷回來了吧。

(不過我的反應還挺慢的嘛。)

因為諸多情況,三川在東京內有五所住處,每一間的門鈴聲都略有不同,所以她總是無法習慣。怎麼說呢,就跟看電視聽到電視機里傳來的門鈴聲一樣,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三川從對講機的畫面上確認了站在外頭的人是朽縷後,就走到玄關打開大門。看來朽縷今天想要自己做菜,三川也很久沒有在家裡吃晚餐了。從約半年前她感冒所以一人在家吃冷凍烏龍麵之後,就沒在家吃過了。

「你回來啦。」

三川說出這話的瞬間,感到有哪邊不對勁——但她也不明白這股不對勁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朽縷手上沒有購物袋這點很奇怪,這她明白。而就在她開始思考朽縷沒有拎著購物袋的理由時,她面對三川把隱藏在背後的球棒快速揮下。因為是在家中,無法像劍道揮劍般大幅揮舞球棒,不過她還是短促地快速揮動球捧。

三川一瞬之間往後一退避開攻擊——然後她總算髮覺了。眼前的人不是朽縷但看起來也不是一縷。大概是把頭髮梳成馬尾的一縷吧。沒想到只是換個髮型,就能讓她把之前一直相處的人認錯。

接著,一縷揮下的球棒就這樣敲到地面,而她利用敲到地面的反作用力,又再次地往上揮。

三川心想這個上揮動作會製造出空隙,讓她可以一拳擊中一縷的腹部,玄關很窄,要避開球棒攻擊很難——但一縷是利用反作用力,所以揮動的軌道大致上能夠預測,肯定是與剛才揮下的軌道是正好相反的。

可是球棒卻出現與三川預測完全不同的舉動,開始迴轉起來——沒錯,一縷把球棒往上一揮後馬上就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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