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章

海沼益偷走的那本筆記,記載著久遠以前發生的事件。筆記里寫的東西幾乎都只是些隻字片語,很明顯不是要給其他人看的東西,不過光看這些也足夠掌握書寫的內容了。筆記上記載了這個村子發生的自殺事件,還有因為自殺而造成的肇逃事件。寫下這筆記的人是肇事逃逸的被害者、也就是女國中生的哥哥。這起事件海沼也有在新聞上看過的印象,是個頗知名的事件。

這本筆記里記載了也許能夠顛覆世間對這起事件認知的真相。

海沼在得到筆記後,去圖書館翻閱過去的新聞來與這本筆記的記載相對照,但新

聞的內容與筆記的內容卻對不上——雖然不知道哪邊才是正確的,不過筆記的內容應該比較偏向理論探討。因為這本筆記是失去妹妹的兄長所著,海沼認為會這麼寫或許只是因為主觀情感主導了筆記內容。

可是海沼也沒就這份筆記內容再深入追查,要是把這本筆記拿去給警察,就能發掘出過去事件的真相——但他不會這麼做的。若海沼是具有正義戚之人,現在也不會幹闖空門的勾當。話說回來,他也不想去警察那兒,若是被問到這本筆記哪來的就立刻出局了,當然不可能直說「是我偷來的」。再說了,這本筆記的內容也不會被採信吧。雖然理論上是說得通的——可是有問題的地方在於內容。海沼雖不是什麼好人,

但也不認為如此邪惡的事會有人做得出來,或是說他不想這麼認為,就算是人性本惡也要有個限度。

不過此時,海沼想到了筆記可以有另外的使用方法。靠著這本筆記去向住在那個家中的人要求金錢——話雖如此,海沼也沒打算獲取大筆金錢。那間旅館看來也生不出幾個錢,而且要是威脅交出大把鈔票,風險相對也高,對海沼來說反而太困難了點。要是拿太多錢就會被通報警方,跟闖空門的道理一樣。

海沼總是一人犯案,因為他討厭被背叛,還有喜歡自由生活的氣氛,要是得去在意別人想些什麼,這種事他可敬謝不敏。因此沒人能去幫他拿錢,逃跑路線也得靠他一個人搞定——所以海沼的目標只有小錢。歸還筆記並對內容秘而不宣,代價則是每個月將三萬塊匯進指定的帳戶。他想這金額大概是對方不會報警,願意乖乖配合的極限吧。再說三萬塊的恐嚇勒索,警方應該也不會為此大張旗鼓。

海沼雖然要求的是每個月匯款,但是他心裡卻認為只要對方有乖乖匯過一次就謝天謝地了。就算一次也沒匯過,就摸摸鼻子放棄,他是這麼打算的。當然這也有危險性在,不能在那邊盧半天,得乾脆地捨棄才行。

結果對方照著海沼的要求,把三萬塊匯進指定帳戶,所以海沼也馬上把筆記郵寄回去。

海沼認為這樣對方就不會再匯錢了。東西都已經還回去了,對方也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吧。要是不希望內容曝光,只要把筆記燒掉就好了。這樣的話,就只剩下小偷的胡言亂語了。

不過匯款卻沒有結束,被威脅的那人老實過頭地每個月付錢給海沼,明明被拿走的東西都已經還回去了。海沼認為那本筆記的內容又不能改變什麼,所以匯款應該馬上就會停止才是。

海沼一開始把這筆錢拿來玩樂揮霍,不過過了約一年後就拿來當成生活費了——意外的是,他開始做起普通的工作了。話說回來,這所謂「普通的工作」,也只是幾近於詐欺的銷售業務,他所工作的公司就差不多類似於惡質的金融商行。但就算是打擦邊球,還是不算違法——總之,他開始做起了不犯法的工作。

雖然是個非常奇怪的感覺,但海沼定期檢查匯款帳戶時,除了有種過意不去的感覺,怎麼說呢,還有種覺得自己很丟臉的感覺。要是有一個月沒領出錢,三萬塊就會增加變成六萬塊——這在海沼的人生中是第一次的體驗,讓他震驚不已。這個簡單的三加三計算,比什麼言語都更強力地打進海沼的心中。小學與國中時,不斷地被灌輸「努力是很重要的」,在看到帳戶明細時,他總算明白了。

然後不知何時,他產生了想把錢還給匯款人的想法。

為了與海沼談話而前來的迷悟與一途,決定從後門進入旅館。這個後門是位於一樓客房所在的走廊底端,是做為開車或是緊急時的出入口——話說回來,以前迷悟曾聽放歌說過,這裡一般是鎖起來不太使用的。不過也許是湊巧吧,今天正好是開著的。

照理說,因為有可能會直接與雙胞胎撞上,跟一途一起到旅館來是很糟糕的舉動——但是等等要見的也許是恐嚇放歌的人,為防發生萬一才讓一途跟著來。一途不是什麼正經人,在這種時候反而很值得依賴。

一途確認沒有其他人後,就在後門前揮揮手。迷悟小跑步跑到後門,和一途一起走進旅館,並馬上走上樓梯前往二樓。

海沼住的房間是位於二樓,三間並排的房間中間的那一間。二樓的房間比迷悟他們住的一樓房間住宿費要高,也比一樓還要更能看清楚海邊。話說回來,迷悟是親戚,所以沒有付住宿費就是了。

迷悟在房門前朝一途使個眼色,一途看到後點了點頭,迷悟就握上門把將門略微打開。這是事先商量好的舉動,敲門或是出聲呼喊,任何會在走廊上發出聲響的行為都要控制住,總之要先把鎖打開,所以他才會直接去開門。

「海沼……先生,在嗎?」

迷悟在進入房間時還是稍微喊了一聲忡,但是卻沒有回應。也不能再這邊空等,於是迷悟走進房間,脫掉鞋子後往裡頭走去。門口有雙脫下來的皮鞋,代表海沼並未外出,恐怕是在裡頭吧。雖然有可能是換上夾腳拖去海邊了,但這種情況下不鎖上門就離開,也未免太不注意了。

穿過連接廁所與浴室的狹小通道,踏進房間中的那一瞬間,意想不到的事物就這樣闖進迷悟視線的左邊。

是屍體。

在入口處看不見,因為被牆壁的死角擋住了,非得走進來到這兒才會看到。

不知道是誰的屍體。

因為那具屍體沒有頭。

不,就算有頭,迷悟應該還是不知道那是誰的屍體。迷悟到這邊來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和這房間的客人見過一次面——話說回來,連這具屍體是不是這房間的客人都無法確定。

而且這具屍體缺少的不光是頭,左手連同手肘部位也不見了。從體型看來大致知道這是個男人,其他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男人比迷悟壯一些——他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因為身體零件少了一些,無法明確地認定是不是這樣。身上穿的是西裝褲跟短袖的白襯衫。領口上沾著血,不過血液沒有到處噴濺,袖子上也幾乎沒有沾到血。

「這……是怎樣啊?」

迷悟為了與一途討論現況而轉頭。

此時映入迷悟眼中的,是有人從這房間逃跑、也就是一途奔跑離開了。她把門大大敞開後,直接就離開此處。

「喂!」

然後迷悟不由得發出巨大的聲音。

他在大叫後就發覺自己的行為有多愚蠢了,而且後悔著為什麼不在出聲前的一秒、不,零點一秒時想一想叫出聲會發生什麼事。不過就算再怎麼後悔,時間也無法倒轉。

仔細想想,迷悟應該和一途一樣立刻逃跑才是。闖進不認識之人的房間,在那兒有一具屍體,不管怎樣都應該要馬上離開才對,然後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至少都要逃離現場,把現場狀況重新整理才是。

(——不,還可以,還沒事的。現在逃跑也——)

不過現實沒這麼簡單,他聽見樓梯下方傳來「迷悟~?」,是一縷的聲音。

迷悟想著該怎麼辦,就算要他說明狀況他也說不出來。從一途那得知海沼可能恐嚇放歌的事,所以決定來跟海沼談談的事,他說不出口。再說了,一途的事也絕不能說出來。

(往下的話,一縷正往這邊來——藏在裡頭嗎?)

迷悟這麼想著,正在轉身之時——他的腳被房間與通道的地板落差給絆住,失去然後他的手撲向之處,正是從屍體的手臂中流出的血所積成的血池。

迷悟馬上向後彈似的退後。此時剛才手撲向血池中碰到的血也噴到他的腳上。

「迷悟~」

這次是朽縷的聲音,比剛才一縷的聲音聽起來更近了。迷悟站起身想著該怎麼辦才好,但是時間緊迫,他完全想不到有什麼方法可以突破現況。

「這個門是打開的耶。」

迷悟轉頭看向門口。大概是被一途踢到的吧,皮鞋就這樣夾在門口處,讓門呈現打開的狀態。

「真的耶?迷悟在這裡嗎——啊,你看,這是迷悟的鞋子。」

「迷悟?你在嗎?剛才好像聽見跑步聲跟迷悟的聲音,到底是怎麼了?這裡應該是其他人住的房間吧——可以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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