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終章

七月十日,星期四,是第一學期期末考的最後一天,這天的考試科目有國文、世界史與生物。迷悟在這兩三個星期內因為忙於其化事,而沒時間認真準備考試,看來應該只能考個中上的成績吧——雙胞胎的成績肯定是遙遙領先於他的吧。

這起事件的犯人還未成年,而且已經自殺,所以電視也不太加以報導了,對一般人來說已算是過去的話題。犯人留下的遺書上寫著因為被霸凌因此心懷怨恨報復,這應該就是犯案動機,而被殺害的死者有可能就是加害者——但事實上沒有霸凌這回事,被害者也只是單純的被害者——對被害者身邊的人來說,這起事件絕對不是過去式。

考完試後,暑假就正式開始了,迷悟在暑假中並沒有特別預定要去哪,也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他沒有稱得上是興趣的嗜好,也沒有稱得上是目標的想法,對於未來的一切都是茫然。也許不想太過深思吧,想必是討厭變化的個性使然。

迷悟本來應該到鞋櫃旁去等雙胞胎的,但是這天他卻走上了屋頂。他是被一封簡訊叫過去的,發送人未顯示,上頭只寫著「考完後到屋頂來一下」——迷悟對於這是誰傳的心裡有數。

迷悟穿過通往屋頂的門扉,當他剛踏上屋頂時,身後就傳來聲音。

「菱川迷悟同學,初次見面,我叫作今際美乃里咧。」

因為門被推開導致門後產生視覺死角,看來那人就是站在那兒了——不過也搞不懂那人是為了要躲起來,還是只是想找個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迷悟轉過身看向那人,那女的身上穿著無袖的連帽薄背心,頭上戴了頂鴨舌帽,再將背心的帽子蓋在上頭。從鴨舌帽底下可看見她的髮絲,長度約在肩膀附近,左邊的頭髮並沒有刻意地留長。下半身則是短褲配上褲襪,硬要說的話是二流的時尚裝扮。迷悟不認識喜歡這種裝扮的人——但是迷悟認得她的臉,不可能忘掉的,雖然給人的感覺不同,不過這人就是久保園秤。剛才的招呼雖然說著關西腔,但那聲音就是應該已經死亡的久保園秤的聲音沒錯。

迷悟不知道該對眼前的人抱持著怎樣的感情才好。以往的他應該只會有憤怒吧——可是他卻無法對她生氣,迷悟全都明白,所以才不知道該對她懷著怎樣的心情。在巨大的負面情緒中又添加了正面的情緒,讓心情亂到不行。但這些情感絕對不是會互相抵消的,而是各自都穩固存在的,不是十分安定的情緒,這些情感的萬向也不是指向同一點。所以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樣的心情,也無法用行動表現出來,只能不斷地在心中翻騰——讓他非常難過。

「你都死了就別再冒出來了,會被逮到的。」

迷悟覺得自己這話真是超詭異的,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她開口。

「你在說啥?我不是很了解咧。」

自稱今際的她嘴角歪斜成笑容的模樣。

「開~玩笑的啦,聽你這樣說,看來你總算明白了呢,但是考試時間內不把問題都答完的話,可是會不及格的喔,要補考的喔。」

她不再用關西腔說話,而是回到之前的說話語調。但是跟之前所聽到的久保園秤的說話方式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此時迷悟已經知道眼前這個人像誰了,契機是昨天為了考試而苦讀的孟德爾豌豆實驗(注9)。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也不可能會想起來。雙胞胎大概也一直沒發現、沒去在意、沒有察覺到、也不想去注意——她們就是這樣的人,是眼中只有迷悟的人。

也因為發現到這點,讓整件事整個明朗起來了。當然這推測也有出錯的可能,可是這已經是當下最有說服力的一個答案了。看起來雖然支離破碎又意義不明,不過她的舉動——其實是有一貫性的,她所做的事全部都是有意義的。一般人肯定無法理解,但她的確是朝著目標行動著。能夠全盤理解的迷悟對自己感到厭惡,因為這就代表他們兩人是一樣的。

注9孟德爾以高矮莖豌豆進行交叉栽培,提出遺傳學的顯性法則,奠定了遺傳學的基礎。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不過迷悟你也有話想問我吧?」

「……」

迷悟在聽到這人親昵地稱呼自己「迷悟」時,就確定自己的假設是正確的了。迷悟有很多想問她的事情,但是不知怎地就是說不出來。肯定是因為就算問了,也得不到什麼會讓人愉快的回答。

「沒有嗎?」

「你是我的——姊姊嗎?」

迷悟一直覺得久保園長得很像誰,事件結束後,他想著應該不是跟自己有點像吧,但是昨天他終於發現了,她不可能跟自己不像的。

「都到這種時候了,不用再刻意確認吧——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嗎?沒錯,我是迷悟的姊姊喔,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姊弟啦。」

自己跟這人長得像父親,迷悟真正的父親——也就是雙胞胎的父親。而不同的母親則是雙胞胎真正的母親——也就是迷悟的母親吧。所以雙胞胎才沒發覺,對她們來說這是不能被碰觸的痛苦記憶,迷悟自己也不太想回想起來——但迷悟畢竟不是雙胞胎,不想回想的理由也不同。迷悟覺得眼前的她既然知道她跟自己是同父異母的姊弟,那麼她也許會知道自己跟雙胞胎為什麼會被交換撫養的理由,不過這個真相還是讓它永遠存在於黑暗之中吧。因為知道真相的人早已不在了,已經被殺光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迷悟會覺得我是『姊姊』呢?不是還有其他可能性嗎?」

對迷悟來說,這是非常簡單的推論。從她的年紀來看,只可能與自己是姊弟或兄妹關係。如果是妹妹,他不知道這個妹妹存在的可能性極低,因為若是比自己晚出生的妹妹一定會見過面。當然也有可能是在迷悟懂事之前就已經失散了——然而這可能性低到可以直接撇開不談。只是單純因為她看起來比較年長才這麼認定,這樣的理由不能說完全沒有,不管怎樣,迷悟本來就不打算把自己的推論告訴這個人。

「怎樣都好吧——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假扮成久保園秤的?」

迷悟轉變了話題。

「大約一年前吧?迷悟你們那起事件發生後馬上——沒有馬上啦。一開始只是把久保園全家都殺光而已,不過因為想要再多觀察迷悟你們一下,所以四月開始就冒用了久保園秤的名字羅。」

迷悟對「把全家都殺光」這點產生疑問。

「……在秩父被殺掉的那個不是真正的久保園秤嗎?」

「不是喔,只是路上隨便抓到的女高中生,當然有做一點小加工啦。」

都到這個地步了,迷悟也不打算再指責她濫殺無辜的事,但是聽到不同學校也根本無關的人被卷進來,迷悟還是感到十分不快。迷悟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

「為什麼要回傳打棒球的簡訊?」

於是往不同的方向展開質詾。只有這個舉動他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行為他已經大致都想通了,就是這點他想不透。

「……啊,那時的簡訊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能去就去的意思。我不是能去所以就去了嗎?然後遇到你們了啊。」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把別人的手機拿來傳自己想說的話這點根本匪夷所思,搞不好這人不清楚手機跟簡訊是什麼樣的東西吧。迷悟重整心情,再次提出問題。

「——為什麼要殺不相干的人?」

「你說不相干,就代表你覺得有相干的人吧。話說你覺得誰是不相干的啊?」

當然有相干的人,就是久保園秤的父親久保園均。托她殺了他的福,迷悟現在才能跟雙胞胎生活在一起,「普通」地生活在一起。再說,那種幼稚的犯罪手法不可能不被揭穿的,不管是由誰來負責都一樣。

「……」

「說點什麼啊迷悟,你在害羞嗎——我啊,覺得很平常地去跟你見面是沒有意義的事,突然到你面前說『我是你姊姊喔』這樣,你一定不會相信的。但是正因為我殺了這麼多人——迷悟才會相信我是姊姊對吧?別的理由是為了讓你們擺脫清水同學的事件,迷悟也覺得一直被當成英雄對待,生活很痛苦吧?」

因為她殺掉了久保園均,迷悟還是沒發覺到她的存在,所以她才頂替久保園秤並繞了一大圈——迷悟才終於注意到了。的確若是突然冒出一個入說她是自己的親人,不相信是正常的,就算是這樣,迷悟也絕對不認為她所做的方式是正確的,不過迷悟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那個莫名地將屍體吊起的舉動,肯定只是為了傳達她的存在給迷悟與雙胞胎知道的訊息。

「……為什麼要把屍體的手切下來?」

「你想問這個啊?因為想要迷悟你認真找出犯人嘛。如果沒有斷手跟我寫的信,你一定會覺得自己跟事件無關吧。」

那人再次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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