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4章

胡桃澤來到女殺人犯家中已經過了十天以上了,每天都是毫無變化的生活。因為空間時間很多,所以胡桃澤最近也思考了不少事情。

比如說,她的人生至今真的有任何變化嗎?之類的。

六月雖然有稱得上是變化的轉折出現,讓她至今為止的人際關係完全崩壞,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變化嗎?胡桃澤覺得沒有。小變化當然是有,但是真正算是大轉折的變化可說是完全沒有。

胡桃澤雖然無法順利理清思緒,但是她認為從她出生至今,或許過著毫無變化的生活。

就算是雙親離異、六月那場青梅竹馬引發的事件,還有目前七月所陷入的狀況——能稱得上變化的時間也只有一瞬間,大概就跟探測器的指針偶爾大幅擺動一下一樣,結果指針還是指示著原本的數值。是的,什麼也沒有改變。

她是在星期五的晚上思考這些事的。

「我差不多要準備殺接下來的那一人了。」

那人對胡桃澤說道。

也就是說——那人的意思是「我要殺了你」吧。雖然胡桃澤早就知道她殺掉八個人後,接下來就會輪到自己,但是被對方這樣當面講出來,感覺真是有夠差的。即使不特別說出來,只能任憑對方宰割的感覺也超差的。

「可以殺了你嗎?」

「我肯定會說不行的吧。」

就算這麼回答——絕對還是會被殺的。胡桃澤當然想抵抗到最後,不過她自己也心知肚明,這只是沒用的掙扎。

「這樣啊,那我就不殺胡桃澤羅。」

那人卻說了令人意外的話。

「為什麼?」

胡桃澤問道,那人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樣,呵呵呵地笑著。

「你這話真怪啊,你想死嗎?」

「我不想死。」

「我有其他要殺的人——但這是我的私事。」

對話到此暫時中斷。

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不過胡桃澤一直在想那人改變心意的理由,根本沒怎麼注意電視在播的內容。

「——結果你的目的有達到嗎?」

胡桃澤低聲說道。

「不知道。」

那人冷淡地回答。

「……」

「————」

「你不是說你不殺人不行嗎?」

「那又怎樣?你知道我不會殺你之後——是想對我說教嗎?」

「……不是,不過我也許是想問你,你會停止殺人嗎?」

那人的表情轉為認真,頭部不動只轉動眼球看向胡桃澤。

「我不會停止。」

這麼說道。

「不殺人不行——你這麼說過吧?我這一個月一直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

「怎麼了?我覺得胡桃澤你不是那種會想殺人的人喔。」

胡桃澤稍微集中注意力後說道。

「我最重要的人,他殺了人——然後被逮捕了。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殺了四個人。」

這是她不願回首的過去,卻是永遠無法忘懷的過去。

「還真是不得了啊。」

胡桃澤瞬間猶豫了一下該如何說下去。那人——對於僅僅殺掉四個人的人,應該不會有這種感想產生才是。

「——這感覺還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那個人被逮捕之後,我只去見過他一次,我想我大概也不會再去第二次了。那時我發現了,不殺人不行是殺人者的藉口。舉例來說,就跟火很燙所以不會去碰一樣——這是只有被火燙過的人才會說的話。至少一開始會這麼說的人一定是有被燙到才會這樣說的。」

「所以呢?」

「也就是說這句話這樣流傳下去後,就會變成接近真實的言語。不是因為會被逮捕,所以不能殺人,這就變成跟小孩子怕被責罵而不可以做壞事一樣的等級——這兩者本質是不同的。我無法形容得很好,殺人這件事——是無可奈何的選擇。我不太知道該怎麼說,在殺人的當下,殺人的人肯定會覺得這是當下最妥善的處理方式,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一定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式……話說回來,我可能是搞錯了殺人的大前提也說不定——我之前去見的那個人,因為他殺了一個人,所以不得不殺掉之後那三個人。簡直就跟表演魔術時,要畫出兩個一樣大的圓,結果其中一個畫得比較大,要讓小的那個也跟著變大,結果又變得太大了——大慨是這種感覺。我想你肯定也是處在這種狀況吧,你的情況是因為沒有阻止你的人吧。」

那人呵呵呵地笑了。

「假設我停止殺人好了——會變得怎麼樣呢?根本什麼也不會改變對吧?那我為什麼不繼續殺人呢?」

「……」

胡桃澤無法回答。

「我對你剛剛說的一開始殺人只是因為無可奈何稍微感到認同,不過這隻適用於懷有殺意而殺人的情況,而非過失殺人。」

「你在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不是也沒有殺意嗎?」

「是這麼說沒錯,所以周圍的人才原諒我。但是接下來的人就是懷著殺意殺掉的。」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想知道?」

胡桃澤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是我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我那時被人霸凌呢,因為是孤兒院里的孩子吧?只是被大家視而不見還好,我本來就是不怎麼愛說話的人。不過等到有主動來傷害我的狀況出現時,就不得不做出應對了吧?」

「所以你就殺掉那些人嗎?」

「算是吧,那起事件的犯人並沒有落到我頭上就是了。那被當成一場意外,是在校外教學時住宿的旅館發生火災的不幸事故。我想——要是去調查應該馬上就會發現才是。那時死了很多人啊,應該有上百人吧。」

「可是……這樣的話,那也不完全是你的……」

「咦?要解決事情,比起殺人,不是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那人的眼睛也歪成笑容的模樣,壞心眼地說著。

「雖然是這樣……」

胡桃澤無法再往下說了,剛剛還在大言不慚地說著——覺得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覺得殺人只是不得已的選擇。但是每個人的價值觀都是不一樣的,有人因為喜歡的歌手死掉就自殺,也有人因為開關門聲音太大之類的理由就殺害別人,雖然聽起來好像是微不足道的理由——可是對當事者本人來說卻是相當充分的理由,不是能用「無聊」一詞帶過去的理由。手段本身就算是不對的,但只有根本不了解狀況的外人,才能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出「還有其他方法」這種話——也許這樣很卑鄙,但他也好、或是她也好,大概都是因為無可奈何才做出這樣的選擇,沒有在當下制止他們——卻只在事後說著大道理,實在是太狡猾了。胡桃澤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不過還是謝謝你。跟我說這種話的,你是第一個。胡桃澤,我很高興喔。」

那人這麼說著,握住了胡桃澤的手,那隻手——是很普通的手,是普通女孩子的手,既不會凹凸不平,也不像章魚一樣會吸住東西。

「……這樣啊。」

但是胡桃澤的心情卻很複雜。剛剛她所說的事根本沒有幫助到誰,也是根本沒有理解真相的天真言語,而這樣的話當然無法改變那人的想法。

兩人在此之後數分鐘都沒有再說任何話,接著那人突然——

「接下來我要殺的——那個人,你認識嗎?」

這麼問道。

「不認識。」

「這樣,就太好了。」

「什麼東西太好了?」

「要是殺掉你朋友不是太可惜了嗎?不過如果是不認識的人,我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殺掉了。」

那人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

被擺了一道了。

田口因圃感到悔恨,因為悔恨而對自己的愚蠢咒罵不已。

他現在身處通往屋頂的樓梯間,背部緊靠著被封鎖起來的門扉,久保園秤佇立在下一層的樓梯間。

田口是被千歲的簡訊再次約到這裡的。他以為千歲找他是想再一次請他幫忙告白的準備工作,並覺得千歲好歹還有點毅力而感到佩服——然而事實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而且來的人並非千歲泉,而是久保園秤。大概是用了偽裝過的手機號碼,也有可能是直接拿千歲的手機來用。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我是來進行妥善的處理的。」

久保園如此說道。她的手上拿著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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