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今天莫名其妙地很熱啊。」

菱川迷悟邊走邊感嘆。

五月接近尾聲,這天的最高氣溫是二十八度。前往學校的路上早晨陽光強烈,讓人感覺比實際氣溫還要更熱。還有一個原因是身體感官還停留在春天,還不適應夏天的緣故吧。

「所以我才穿成這樣啊。」

走在一旁的新山一縷出聲回應他的抱怨。

她的服裝相當清涼。

一縷穿著鵝黃色的女用襯衫,上方的扣子打開三顆,更將下擺拉出裙外,把長袖的袖子卷到手肘之上。看起來雖然邁遢,但的確很清涼。

她所穿著的制服裙子比原本發下來的時候要短上許多,透氣度十分良好。光著腳直接穿上夾腳拖的模樣也是大大的加分點,唯一的扣分點是她那整頭長發流瀉而下,讓人感到悶熱不已。

與一縷那清涼打扮對照一般,迷悟的制服外套厚重不已,光看就覺得熱。加上領帶規矩地繫緊在領口,連一絲清涼感都沒有。他的眼神兇惡,但這不是夏天的關係,而是天生如此。

「……話說回來,你襯衫的扣子也解開太多了吧,太不端莊了。」

從一縷襯衫大開的前襟中能清楚看見事業線,非常適合以「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那裡好」來形容。

不過迷悟卻完全不在意地直視著。

「那迷悟來幫我扣上扣子吧。」

一縷挺起胸膛,朝迷悟靠了過去。

「『那』是怎樣啊?別開玩笑了。」

即使嘴上這麼說著,迷悟還是確認沒人在看之後,快速地替她將第三顆扣子給扣上。手雖然無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胸部,但對他們來說,這並不是值得大呼小叫的事情。

「咳!什麼嘛,你這麼平靜一點都不好玩嘛。」

一縷嘟起了嘴。

「怎麼可能如你的意啊笨蛋——雖然這話應該要在出門前跟你說才對,不過現在還不是換穿夏季制服的時候,不穿制服外套可是違反校規的啊。」

「有什麼關係,又沒差。再過七十二小時就是六月了啊,這是誤差啦,誤差。」

一縷邊說邊搭上了迷悟的肩,但迷悟卻厭煩地將她的手揮開。

「什麼歪理啊……這件襯衫也違反校規,因為是有顏色的襯衫。學校規定只能穿白色的,你應該有白色的襯衫吧?還育領帶跑那去了?」

「這不是襯衫,是女用襯衫喔。」(注1)

「少挑我語病,而且夾腳拖不合規定,裙子也太短了,要是讓風紀的春本看到,他又要生氣了。」

「吵死了,別對別人的時尚打扮說三道四的好嗎?迷悟明明是個男人,卻老愛在小地方挑毛病。」

一縷用略微強烈的語氣說道,不過她的笑容里完全看不出在生氣的樣子,反而有股惡作劇的感覺。

「這叫時尚打扮?你沒把時尚跟下流搞混吧?」

「吵死啦!這明明就是時尚、時尚啊!再怎麼說我的品味至少都比迷悟你來得好!而且春本在後門抓服儀不整一年也不過才那幾次,絕對沒問題的。」

迷悟拾起頭,用他原本看起來就很兇惡的雙眼,更加兇惡地瞪著一縷。

注1襯衫(ワイシャツ)與女用襯衫(ブラウス),前者主要指男性所穿著的立領襯衫,後者則是指女性所穿著的、在腰部有做腰線剪裁的花式襯衫。

她則是滿臉笑容地接受著瞪視。

迷悟對於要跟一縷對上視線,就不得不把頭稍微往上抬這件事感到難以忍受的厭惡。一縷的身高是一百六十八公分,比迷悟還要高上一公分。這也是迷悟的心結之一。

從旁人的角度看來,兩人的身高雖然幾乎是一樣的,可是對於正值青春期的迷悟來說,比走在身邊的女孩子還要矮這點令他相當煩惱。要是對方只是偶爾遇到走在一起的人,迷悟也不會如此在意。但因為他與一縷同住,每天都會遇到,相對地就在意得不得了。再加上一縷的儀態莫名地端正,於是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又更加明顯——像這樣子在意到不行。

「話說回來,朽縷好像很早就出門了,她是有什麼事嗎?」

一縷發問著。

朽縷是一縷的雙胞胎妹妹,而且朽縷和一縷相同,從國三那年就開始與迷悟同住至今。她們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因此有著同樣的長相與同樣的體形,兩人相像到只能靠著髮型來分辨。就算是與她們同住在一起的迷悟,在看到剛洗完澡的兩人時,也分不出誰是誰。不過這件事要是說出口的話,不管是一縷還是朽縷都會生氣,為了不要自掘墳墓,迷悟是絕不會說的。

「朽縷說她有衛生股長的工作要做。」

「喔~朽縷她是衛生股長啊,我現在才知道。」

一縷用沒什麼興趣的聲音回應著。

「我也是昨天才聽她說的。」

「不過因為班級不同嘛,不知道也是當然的~」

迷悟與雙胞胎是剛出生就認識了——換句話說就是青梅竹馬。兩家人也是鄰居,在他們出生以前,菱川家與新山家就已經是像家人一樣的友好關係了。

三人從幼稚園到國中為止都奇蹟似的分在同一個班,但這奇蹟在進入高中後就終結了。今年就讀城崎南高中的三人都被分到不同的班級,剛開學時還會因為在不同班而感到十分寂寞,不過四月差不多結束的時候,三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了。持續了十年以上的習慣,居然能用一個月就改掉,三人都相當有感觸。

「一縷有當什麼班級幹部嗎?」

「什麼都沒當!光社團活動就夠忙的了。」

雖然說是社團活動,但其實一縷並沒有正式參加社團。她那優異的體能被各個社團給予高評價,被稱為是救火隊。

一縷的一百公尺賽跑可以跑到十二秒左右,踢足球可以從己方的球門踢到對方的禁區內,棒球則是可以打出時速約一百三十公尺的全壘打,可說是怪物般的等級。

雙胞胎妹妹朽縷雖然也有著同樣優異的體能,但她卻從不參與這些社團活動,這是因為兩人個性的差異吧。

「迷悟你又是怎樣?有當班級幹部嗎?」

「我也沒當~那個實在是太~麻煩了,真虧朽縷做得下去。」

「朽縷的狀況應該是班上沒人自願要做,她不得已只好自己跳下去做吧。」

迷悟想像了一下那種情況。

「應該就是那麼一回事吧。」

接著同意了一縷的說法。

然後兩人抵達了學校後門。

後門沒有學生的蹤影,而是有位像是從美式足球場跑出來的魁梧教師站在那裡,他用手上握著的竹刀敲擊地面。

「那邊那個女學生!給我過來!」

並大喝著。

是春本。

他的工作是叫要遲到的學生快點進教室,還有叫穿著打扮違反校規的學生要多注意。一般的狀況下,服儀不整隻會被口頭警告一下就放人,但是今天的一縷打扮實在是太超過,看來不會簡單就放過。

「咦?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偏偏今天春本在後門?」

一縷將臉湊向迷悟的耳朵旁小聲地問著。

「天曉得~」

「喂!快點過來啊!那邊那個女學生!給我用跑的!」

春本將竹刀指向一縷。

一縷故意裝出被嚇到的表情,然後用手指著自己的臉,擺出一副「是在叫我嗎?」的模樣。

「對,就是你!」

一縷用求救般的目光望著迷悟。

「好了,快過去吧——我就說你這打扮不合規定的吧。」

迷悟伸手撫上一縷的背,把她往春本的方向推了過去。

「等一下!迷悟!你要拋棄我嗎?你這沒血沒淚的傢伙!去死啦!」

「快點給我過來!」

春本的聲音更加狂暴。

而迷悟則是對被帶去學生輔導室的一縷揮了揮手,一個人朝教室邁開腳步。

*

新山朽縷在保健室製作海報。這海報是為了要讓學生能夠注意到季節的變換、預防感冒而製作的。

距離她開始製作海報已經過了三十分鐘,海報卻還沒完成,從桌上堆積的橡皮擦屑分量就能明白朽縷經過了多麼艱苦的奮戰。

朽縷對繪圖與考慮構圖搭配文字的作業並不拿手。如果是要她寫一篇關於預防感冒的短篇論文,她應該早就完成了才是。

在她努力工作的桌子旁有張床,三川正躺在上頭吃著洋芋片,也許是拿來當早餐吧。不過不管是不是拿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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