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妻退學後一個月,「小波通過近江醫科大學的推薦」的傳聞便在校園傳了開來。
挑戰書。
信封正面就寫這樣,我直盯著用黑色油性筆寫下的這三個字。
(沒想到他的字寫得很工整耶。)
我不禁這麼覺得。
午休時間。
進入位在校園南側的理科班大樓,我朝著小波就讀的B班教室走去。
淺妻離開學校有一陣子了,日子照樣過去,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淺妻彰」這個人,不知不覺就「不存在」了。他的存在幾乎抹消得一乾二淨,看得我都忍不住要佩服起他們來。
「就是有那種人在,淺高的評價才會下滑。」
「那些傢伙害淺高的校譽蒙羞。」
看樣子,他們似乎是這樣看待我們的。
究竟是透過怎樣的思路才做出那種結論?我完全無法理解。
一走進B班的教室,就看見好幾名女生包圍著小波。
看到教室黑板上寫下的文字,不知為何,我當場笑了出來。
「淺高三年B班同學會會長 小波潤(副會長瑠美) 第一次同學會定在明年暑假」
那些拍馬屁的女生們尖聲大笑,小波背對著我,正以我現在非常反感的標準國語說話。
「真是敗給你們了,醫學系的課業可是很忙的耶。再說,怎麼叫我當同學會會長啦,我打算將來留在東京一決勝負,沒辦法在湖北籌辦班級同學會啊。」
「要不然我們就在東京開同學會好了。」
一個滿臉豆花、長得像豬的女生這麼說。
另一名女生看到我,嚇了一跳,教室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恭喜你考上了。」
我瞪著小波說。
「哦……謝謝。」
小波有點緊張地回答。我狠狠地把挑戰書砸在那張臉上。
「好痛!」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信封。
「……什麼啊?挑戰書?」
「我朋友給你的。」
「你朋友?」
「時間是星期五傍晚五點,地點寫在信裡面。」
小波的手微微顫抖。
「我、我怎麼可能會去赴這種約嘛。」
就算聽到我說的話,拼了命準備大考的B班學生八成也不會有任何反應。湖北地區的升學高中是消極主義的巢穴,我已經料想到了,才會撂下這句話。
「沒關係啊。你要是不去,醫科大可能會接到匿名電話喔,好心人會向他們爆料某個預定入學的高中生的惡行惡狀。」
不知為何,我這句話好像非常有說服力。小波慘叫了一聲,B班的學生嘰嘰喳喳地竊竊私語。
「你好自為之。」
我轉身離開。
決鬥地點就選在姐川的中洲上,由於四周有堤防的竹林遮蔽視線,旁人不容易看見這個地方。
十一月的風拂過河面,不曉得是不是沒穿外套的緣故,我冷得要命。
「好啦,應該會多來五、六個人吧。」
話一說完,成俊就「啪咯啪咯」地折著指關節。
「小新,你要注意別被抓走,就算被抓去當人質我也不會救你喔。」
我點了點頭。
時間似乎已過傍晚五點,天色越來越暗了。
「哇塞,來得真多耶。」
黑色西裝外套集團渡過河流,朝我們走了過來。那件黑色的西裝外套,正是商業高中的制服。
「多來的」有十三個人,加上小波,總共有十四名客人上門。
其中有一名與眾不同、穿著卡其色工作服的人物,他應該就是小波那位在商業的太保之間很有影響力的大哥吧。
「哥哥,欺負我的就是那兩個人啦。」
小波的大哥跟弟弟長得不像,頂著一張兇悍的臉孔,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眉頭鎖得緊緊的。
「哦……那不是琵琶農的橫澤成俊嗎?是農高的背號四號。」
農高的背號四號。
成俊的通稱。
他還真是有名耶,我不禁注視著成俊的側臉。好,等決鬥結束我再去跟他要簽名。
沒錯,等平安無事地結束之後……
「哼,才兩個人,應該有辦法解決吧。拜託你們羅,我可是花大錢找你們來的。」
大哥喃喃說了這一句。
「給我上!打倒金髮的有兩萬圓,打倒淺高生有一萬圓!」
小波大吼,商業的不良壯漢們朝我們兩個沖了過來。
成俊就像太保漫畫的主角一樣,超強的。
他撂倒第一個衝到我們這邊的飛機頭後,緊接著一個個料理其他對手。成俊的拳頭直擊第四個人的心口,對方吐出胃液撲倒在地。看到這畫面,剩下的小混混們似乎也都嚇到了,我躲在成俊的背後窺探戰況。
「不行啦,那小子太強了。」
三名商高生涉過河川,衝上堤防溜之大吉。
「還剩下七個人啊。」
畢竟吃了好幾拳,成俊已經抖著肩膀氣喘吁吁。
「小新,情況不妙,你快逃吧。」
就在成俊說完這句話時——
一個男人從我們背後的草原跳了出來,他的長相令人聯想到野生狐狸,一副嘍羅嘴臉,看起來就像會做這種事的人。早在我們抵達之前,他就一直忍著寒冷的氣溫躲在草叢裡吧。
「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個男人架住了我的身體。
「啊哈哈哈哈!太棒了,成功了!」
小波帶著令人作嘔的表情大笑。
「那小子在商業可是有『狂人』的綽號!不曉得他會做出什麼事喔!」
狂人拿出一把小美工刀抵著我的長脖子。
慘了。
狂人有副標準的三白眼,嚇得我差點就尿褲子了,那絕對是殺人犯的眼神。
剩下的不良少年們紛紛逼近成俊身邊,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不懷好意的冷笑,其中一人還吹了聲口哨。
「該死!」
成俊仰頭望著天空,杵在原地不動。
「嘻哈哈。很好,把那小子的褲子和內褲都脫掉。」
大概是情緒亢奮的緣故吧,小波的聲音比平時還要尖銳,身穿工作服的大哥則在他旁邊捧著肚子大笑。
話雖如此,不良少年們似乎很猶豫要不要動手脫成俊的褲子,每個人都互看彼此的臉。
「嘖!沒辦法。金髮,你自己脫吧。你朋友的頸動脈就快被切斷羅。……哇——!
還沒進醫學系,我就使用專業術語了。」
小波笑著吐了吐舌頭。
成俊不發一語地把手搭上皮帶的金屬扣環。
「人們常把幸運或不幸掛在嘴邊……是嗎。」
成俊喃喃念著佐田雅志在Grape時期創作的名曲「無緣坡」的其中一小段。
「喂,來個人,把金髮的下半身脫光。」
小波的表情早已超越令人討厭的境界,完全是張醜惡的臉孔。
不要、快住手!我想大叫,無奈喉嚨好乾,發不出聲音來。
極度的緊張襲擊了我的下腹部。
(啊,我現在好想大便。)
這句榮登「最能逗幼稚園小朋友開心的話」第一名的句子,此刻正在我的內心急速狂奔。
隨後,肛門括約肌就開始鬆弛了。
(憋不住屎意的時候……對了,就是那個!)
小學三年級遠足的回程,導師山田美代子老師偷偷教我的,能夠壓抑屎意的小咒語。
「新城同學,把手肘用力彎起來,然後……」
某處傳來山田老師的聲音。
「彎著手肘,夾緊屁股推、推、推♪」
我沒注意到狂人架住身體的手,已在不知不覺間放鬆下來。
我的臉上冒著冷汗,迅速蹲下並把手肘用力往後頂。
下個瞬間。
「嘎啊啊啊啊!」
狂人按著股間摔進姐川,「小咒語」的動作成了命中要害的肘擊。
感謝您,山田老師!
情勢逆轉。
不過那群商業高中的小混混,還有幾個人仍生龍活虎。相反的,成俊渾身是傷。
我拼了命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