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設局

鑒於近期局勢比較緊張,梁四海決定暫時停止一切活動,等風聲不那麼緊了再說。梁澤昊有點鬱悶,幹掉那個老警察之後,原以為可以大展拳腳,沒想到父親交代下來的第一件事,是給陸天長送錢。

五十萬,對梁四海來講只是九牛一毛,但梁澤昊還是覺得太多。他覺得陸天長已經惹出那麼多麻煩,不找他算賬已經不錯了,何必還對他那麼客氣。梁四海則想得比較長遠。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事態,雖然已經絕無可能和陸天長繼續合作,但是一旦翻臉,恐怕陸天長會破釜沉舟。先給他一點錢,一來安撫,二來也算是對陸大春那隻廢掉的手有所補償。

梁澤昊還是有點不服氣,拿著那張寫著賬號的紙翻來覆去地看,最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給那老頭子,還不如給我。」梁四海不說話,而是一直盯著他。梁澤昊不敢再多嘴,乖乖地出了門,拉著一直等在外面的裴嵐,驅車離去。

邢至森已經死了,調查組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存在。市政法委主持召開了一個總結會。會上氣氛沉悶,相關領導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發言者寥寥。有的外地調查組成員甚至把收拾好的個人物品都帶到了會場,似乎每個人都急於逃離這裡。方木也是與會者之一,始終吸煙,發獃,不和任何人說話,連目光交集都沒有。肖望一直在默默地看著他,心情複雜。

會後,從各地抽調的幹警陸續返回各自單位。肖望調至C市市局的手續已經基本落實,直接留了下來。不過,還沒等他和同事們完全熟悉,就接到了任務。

任務內容不明,只是要求全體待命。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肖望和同事們按照命令領取了槍支和防彈衣。肖望覺得不對勁兒,悄悄打探了一下,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凌晨一點十五分,全體上繳手機,上車。在車上透露了行動的集合地點:市郊萬寶街。

肖望徹底明白了行動的目標:抓捕金永裕和彭忠才。

不能再耽擱了。他假裝閉目養神,右手在衣服的暗兜里按動另一部手機。無聲無息間,三個字的簡訊已經發了出去。

金彭逃。

老邢的案子結束了,聚源鋼廠的案子不能結束。局長和邊平心裡都憋著一股火。所以當方木把金永裕和彭忠才的藏身處告知他們的時候,局長當即就做出決定:實施抓捕。

讓邊平略感驚奇的是,方木並沒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甚至都沒有主動要求參加行動。他看著方木明顯凹陷下去的雙頰,低聲問道:「從哪裡得到的情報?」

「自己找的。」方木淡淡地說,「我跟了捷發貨運的人四天,他們隔一天就給金永裕和彭忠才送生活用品。」

萬寶街地處市郊,屬於城鄉結合部。三層以上的建築很少,大多是待拆的棚戶區,地形複雜。金永裕和彭忠才藏身的萬寶街117號更是處在那蛛網般的街道最細密的地方。根據方木提供的情報,對方大概有三到四個人,可能持有武器。因此,抓捕人員分成幾組,分別在指定地點集結,然後同時從四個方向向萬寶街117號合圍,務求將對方一網打盡。

可是,還沒等抓捕人員趕到集結地點,監視組就傳來消息:萬寶街117號的人已經開始有所異動,似乎有脫控的趨勢。經請示指揮中心後,親自布置抓捕行動的局長下令不再集結,直接展開抓捕,同時抽調出三個組對萬寶街117號周邊進行封鎖。

命令剛剛傳達下去,萬寶街上就傳來了槍聲。

金永裕沿著黑暗曲折的街道沒命地跑著,身後還跟著一個手下。兩個人早已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向前猛跑,不時朝身後放幾槍。在他們後面,幾個警察緊追不捨。

就在剛才,拖著一條傷腿的彭忠才再也跑不動了,狂呼亂喊著朝警察連開數槍,結果被打成了篩子。金永裕不想當篩子,可是,四周都是警笛的呼嘯和手電筒的光芒,該往哪裡逃?

很快,兩個人的槍都打空了。身後的警察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追趕的速度加快。金永裕用力把空倉掛機的槍朝他們扔過去,卻只能稍稍拖住他們的腳步。又狂奔出幾百米,金永裕感到雙腿越來越沉,嗓子眼發甜,眼前直冒金星。

投降,還是索性拼了?

還沒等他考慮清楚,前方几米處忽然閃出一個人影,昏暗的月光下,那人頭戴兜帽,兩腿跨立,雙手平端……

金永裕看清了他手裡的槍,卻來不及停下腳步,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這下完了。

「砰」、「砰」兩聲槍響過後,金永裕驚訝地發現,並沒有子彈貫穿自己的身體。相反,身後的警察則緊張地各自尋找隱蔽處。

「怎麼才來?這邊。」黑暗中,那個人指向一條小巷,被白紗布包裹嚴實的右手分外刺眼。

老闆派人來了。金永裕的心一寬,扭身跑進巷子里。

那個手下也要跟著逃命,卻被白紗布手裡的槍頂住了腦門。他正在大感疑惑,對方已經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身後那些警察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上來,他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剛跑出幾步,就被幾雙手按倒在地上。掙扎間,他扭頭望向那條小巷,白紗布和金永裕已經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天降救兵,金永裕彷彿又增添了幾分力氣。然而沿著小巷一路狂奔到底,金永裕臉上的表情卻由狂喜變為愕然。

眼前是一面光禿禿的牆壁。死路。

正在疑惑間,白紗布從身後不聲不響地跑過來,拉開旁邊的一扇木門,擺頭示意他進去。金永裕來不及多想,急忙閃身躲了進去。

這是一間廢棄的平房,到處是雜亂的破舊傢具。白紗布挪開牆角的一個破衣櫃,地面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

白紗布指指那個大洞。金永裕咬咬牙,跳了進去。

一跳進洞里,金永裕立刻明白了,這是建國初期分布於城市地下的防空洞。雖然狹窄,一個人通過還是綽綽有餘。跟著跳下來的白紗布打開一把手電筒,推推他的背,示意他向前走。金永裕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依此行事。

向前走了十幾分鐘,白紗布忽然拽住金永裕的衣角,同時把手電筒向上方照了照。金永裕抬起頭,看見一架鐵梯通往頭頂上方的地面,隱約還有月光傾瀉下來。

金永裕想看看對方的長相,轉頭的瞬間,卻立刻感到眼前一片漆黑。白紗布關掉了電筒。

他只得說聲謝謝,抬腳上了鐵梯,剛爬到頂端,頭頂的鑄鐵井蓋就咣當一聲打開了。

幾束光柱同時投射到他臉上,金永裕立刻感到頭暈目眩。

隨即,幾隻手把他拽出洞口,他還沒醒過神來,眼前的強光就消失了。

金永裕被從頭到腳罩進一條麻袋裡。

陸大江西裝筆挺,皮鞋錚亮,卻依舊掩飾不住滿臉的粗俗與無知。他抬頭看看C市商業銀行一塵不染的玻璃門,清清嗓子,捋捋頭髮,動作僵硬地走了進去。

營業廳里人頭攢動。今天是發退休金的日子,每個窗口前都排滿了一臉安詳的老頭和老太太。陸大江捏著銀行卡,擠在人群里無所適從。

銀行的保安員疑惑地打量著他,上前問道:「先生,請問你要辦什麼業務?」

陸大江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取……取錢。」

「取多少?」

「五十萬。」這個數字讓陸大江有了些許自信,腰板也挺直了。

「請問您預約了么?」

「嗯?」陸大江想了想,「哦,約了。」

保安員把陸大江徑直帶到VIP窗口。陸大江把銀行卡遞進去,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辦完這件事,先去吃一頓呢,還是找個妞來玩玩?

VIP窗口的出納員卻打斷了他的幻想:「對不起先生,您這張卡里只有十元錢。」

「你說什麼?」陸大江臉上的痴笑仍在,眼睛卻瞪大了,「不可能——你再看看!」

出納員又試了一次,答覆的聲音禮貌卻冷漠,結果也一樣,卡里只有十元錢。

陸大江徹底蒙了,暈頭轉向地走出銀行。他站在街頭愣了半天,直到被一個行人撞了一下,才醒悟過來,急忙鑽進一個電話亭給陸天長打電話。

陸天長同樣吃驚不小,氣急敗壞地掛斷陸大江的電話後,轉頭就想找梁四海興師問罪。按下幾個數字後,手卻停下來。

梁四海這麼做,擺明了是翻臉加羞辱。他敢這麼猖狂,想必是有猖狂的理由。

在搞清楚這個理由之前,還不能輕舉妄動。

被弄糊塗的,不止他一個。

C市公安局在當晚的行動之後,立刻封鎖消息,開始內部徹查。雖然行動有所斬獲,抓捕兩人,擊斃一人,但金永裕成功脫逃。警方懷疑有人事先將行動部署泄露給對方,導致彭忠才等人聞風出逃,金永裕還被半路截走。

也就是說,警方內部出了內鬼。

正在高層絞盡腦汁想查出內鬼的身份時,真正的內鬼卻更加疑惑。

肖望最初也以為是梁四海的人截走了金永裕。他和梁四海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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