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沉沒的鋼琴-鏡創士還原的犯罪拼圖 第二章 正遭受到迫害

對音樂沒有興趣,對自己的將來也不抱任何期望,即使是這樣的我,在性慾方面也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也就是說,有著基本的生理需求。雖然大致上都秉持禁慾的態度壓抑下來,但終究無法完全抗拒人類最直接的本能。為此,我曾經跟別班的女同學交往過,那是高二的夏天到秋天之間的事,詳細情形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對我而言,就只是一段短暫的關係,或許對女方而言也是一樣。那個女孩子的外表雖然不太值得稱讚,但當時的我所需要的,既非純潔溫柔的陪伴,也非偶像明星的美感,而是夠大的乳房跟能夠使用的女性器官。除此之外,什麼精神上的也好物理上的也好,我幾乎都沒興趣。

我們是在她家裡做的。之前有提過,當時我家住在破舊到嚇人的老公寓,房間只用紙門隔開,連母親在隔壁卧室睡覺的呼吸聲都一清二楚。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不能勉強去做會發出大量呻吟聲的事情,而在她家就完全沒有這些顧慮。她的父母都在上班,又是獨生女,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因素,是最適合解放性慾的場所,我們在那裡發生過好幾次關係。我們並不相愛…或許應該說,我沒有多餘的閒情逸緻可以將偶像劇帶到日常生活中,就只是屈服於「性」這種無法剋制的情感,一味地發瀉而已,沒有任何借口,也沒有免罪符.

就像剛才所說的…我一直都克制著各種慾望,承受著所有的壓力,好比說…中學時期,我喜歡班上的一個女孩子,但她卻跟坐在我後面的班級幹部交往,那是一名很會打籃球,長得很帥,頭腦好,朋友多,連壞學生都混得很熟的男同學。我一得知這件事情,不到0.0002秒就放棄了(也就是立刻死心的意思)。往後的午休時間,我幾乎都在圖書館度過,把《三國志》當枕頭趴著睡覺。高中時期也一樣,校慶時一個人走來走去,在無人的教室里吃炒麵,還遭到走廊經過的同學側目,但我卻輕易地排除這些難堪,反正只要想像自己是大海中的浮游生物就好。在廣闊無際的海面上,就算有隻浮游生物跟其他只不太一樣,對海水也不會產生任何影響(這個比喻很拙劣,幼稚到了極點,可是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幼稚的現象,我並不在意。)這種簡單的,令人心情愉悅的想法,幫助我精神上得到安穩,貢獻良多。

誰也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我。

如果是樂高積木的話,差一塊就很明顯,而如果是拼圖的話,差一塊會有更大的問題,只要任何一塊出錯,就無法完成構圖。但是浮游生物沒差,就算多愚蠢、多不協調,其他的浮游生物也不會在意。所以我披上浮游生物的外衣,逃離那些接踵而來的慾望跟壓力,徹底地逃離。

但是還有性慾。

只有這一點我無能為力,不是企圖狡辯,但我並非什麼罕見的色魔,絕對不是,我的性慾只不過是跟普通年輕人相同的程度,而會有這樣的痛苦跟煩惱,也是因為那層浮游生物的外衣無法抵擋這種活生生的情緒。那層天下無敵的浮游生物的外衣,被性慾輕易地穿透了,一點防禦能力也沒有,這就是促使我對性慾屈服的重要因素之一吧。如果能用更直接更坦誠的態度去面對性慾的話,或許我對「她」,以及對「宏子」的反應也會有所不同。性慾突破了原本像堤防般堅固的浮游生物外衣,而我輕易地屈服,恐怕是因為唯一最強的防衛線被突破,使我頓失戰鬥意識了吧。

已經屈服的我,開始摸索解放性慾的管道,而最先發現的…也可說是僅有的方法…就是自慰。我對這件事絲毫沒有抗拒,家裡薄弱的牆壁跟簡陋的衛生環境,也不會構成阻礙,因此我立刻就採用了這個方式。最初的幾個月,可以靠這樣發瀉過就沒事,藉著重複單調的動作,保住我的生活秩序,但是漸漸就產生了厭倦感,沒辦法,如此單調的動作跟快感,會厭倦也是理所當然的。我設法用影像畫面來掩飾單調的本質,重新嘗試,卻依然無法持久,我已經完全厭倦了。如果只有厭倦感也就算了,隨之而來的還有罪惡感,對自慰行為的罪惡感。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事情,讓我非常困擾,為什麼會產生罪惡感呢?我又不是基督教徒,更不會對自己達到目的後殺死的數千億個細胞感到抱歉。然而,我的胸口跟腦中不停翻騰著,這股罪惡感的真面目…是孤獨。

其實我早該注意到,一個人單獨解放的性慾,只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一種幻想的遊戲罷了。對一個虛構的對象,不會產生什麼解放,這就跟和稻草人做愛是一樣的。總而言之,等我察覺到這個理所當然的事實,已經是開始自慰超過一年以上的時候了,很悲哀,很難堪,我是一隻無可救藥的浮游生物,連嘆息都是多餘的。但是,即使看透了罪惡感的本質,如果找不到對象的話,終究於事無補,女人不會從天上掉下來…話又說回來,要認識異性的機會並不少,像校園裡就會有很多女孩子,人數方面絕對沒問題。嗯,外貌就暫且不論吧,雖然大部分都是被肥肉跟脂肪包裹的河豚,當中還是有鶴立雞群的異類。會遇上哪一

種,完全是憑運氣,我設法說服自己。

時間不多了,我開始尋找發瀉性慾的伴侶,然而,才開始沒多久便遭遇到極大的問題——我沒有熟悉的女性朋友。其實認真說起來,我連熟悉的男性朋友也幾乎都沒有…算了,這不重要,眼前的我無暇思考那麼多。面對這種情形,有的人會說,沒有朋友去交就好了,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也是唯一的解決之道,但是做起來並沒有那麼簡單。對我而言,交朋友就跟開墾荒地是同樣意義的事情,如果沒有墾荒者的決心,就連跟陌生人說話都很困難,非常糟糕…可是這次我不能逃避,浮游生物的外衣已經不管用了,要戰勝現況,除了克服之外別無他法。當然,就像過去一樣…還是有逃離的方法,但是逃避恐懼的來源,終究只是

暫時的逃避而已,最後恐懼依舊會來折磨我。到時候就算想克服,也已經找不出源頭,無可挽回,只剩下揮之不去的痛苦。我不要這種結果,絕對不能落入這種下場,所以一定要克服。而要克服就要有對象,我無法跟班上同學自在地交談,於是就修改作戰計畫,開始尋找同類。

午休時間一到,我就跑去避難的「洞穴」——圖書館,這是我每天午休的收容所…一進門就看到服務台,裡面坐著一位身材像不倒翁的女職員,戴著黑框眼鏡,圓圓的臉頰,好像偷塞了大福麻薯般。在她坐鎮的櫃檯左邊,放著褪色的校刊跟各年級的教學日誌,但沒有學生會對那些東西感興趣。我走向書架陳列的閱覽室,右手邊還有兩個隔間,靠窗的是自習室,靠中庭的是書庫。我放棄之前常拿的《三國志》…今天換成筒井康隆的《不準笑》(這不是在諷刺我的現況,否則如果真要講,我可以隨口說出五本更貼切的書名),然後坐在寬大的閱讀桌前,開始觀察。即使我已經來過圖書館無數次,這還是頭一回認真注意裡面,真是個冷漠到極點的人啊。不過今天我不能再冷漠下去了,我用雷達般的視線掃過全場,搜尋合適的對象。圖書館裡除了工作人員以外,大約只有二十名學生,每個人都同樣落寞,連我看了都覺得瀉氣。如果說物以類眾的話,我算是其中的代表吧,可惜這裡就只有書本,不知是幸或不幸。

我忘了那女孩是叫晴子還是晴奈…暫且稱呼她晴奈吧…就是在這時候看到的。她坐在前面的位子上,背對著我正在看《異鄉人》(為什麼從我的角度可以知道她在看什麼書呢?那是因為書衣就放在桌面上),對我而言,像這種誰都看得出故事結局的作品,應該是沒人會去看的,所以我很驚訝居然有人在閱讀這本書。我走到晴奈那一桌,然後坐到她對面,一邊假裝看書一邊偷看她。陌生的臉孔,跟我不同年級,可愛的輪廓配上單眼皮跟小鼻子,很抱歉,實在稱不上美女。老實說,我有點失望,但還是打起精神。沒辦法,不能奢求盡如己意,這個世界是要維持平衡的,工作和薪水、書本和知識、男人和女人全都一樣,為了不引起戰爭跟衝突,只能得到符合自已條件的份量。

不,等等,我重新思考,似乎也不全然是這麼回事。我翻閱手中這本書所收錄的短篇小說《鬥牛犬》——看吧,裡面這隻醜醜的狗就成功獲得女孩子的青睞,而走在街上也隨處可見類似的場景,醜男跟美女手牽手同行的畫面,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是跟小說中的鬥牛犬用了一樣的招數嗎?所以男人靠的並不是臉羅?我長得沒有那麼糟,雖然進不了美男子的行列,至少也沒什麼難看的地方,那又為什麼會遇上這麼不起眼的女生…

「請問…」她抬起頭來,奇怪地看著我。「有什麼事嗎?」

原來我不自覺地一直盯著她看,真是失態啊,我喚起內心沉睡已久的社交面,開始設法為自己解釋。我忘了當時說過些什麼,不過應該是表現得比平常好很多吧,因為幾分鐘後順利地搭訕成功,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從交談當中,我知道了晴奈是一年級的學生,成績中上,喜歡吃冰淇淋,這些話題我都沒有興趣,反正知道她的年級跟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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