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電影般的風格-鏡公彥理想的殺人方式 第三章 還無法面對那裡

1

我稍微思考著,如果陷入山薩(注46)狀態,從不安的夢境中醒來發現自己的身體變成大毒蟲,感覺會非常地糟,不過若是日野日出志的「母蟲小僧」(注47)的話,稍微變一下也無妨吧。不過,這只是想想罷了,要是真的變成毒蟲小僧就麻煩了。

為了執行每天例行的跟蹤行動,我從床上爬起來,像鹹蛋超人般(它的心三分鐘內是冷的)洗臉刷牙,然後換上合適的衣服離開公寓。八月二十四日,今天是難得的陰天,比起無比明亮的世界,帶點昏暗的世界會比較容易生活。會這麼想,是因為我的精神的關係嗎。

咦?

總覺得……心情格外地好。

而且不可思議地高昂。

我現在才意識到這點。

無所謂啦。

到了札幌車站改搭乘地鐵,騎著在車站前偷來的腳踏車,到達祁答院唯香的宅邸前。那是間大到毫無意義的豪宅,樸素的建築雖然會讓人想起日本老房子,但是完全無視於閑靜及典雅氣氛的尺寸卻很怪異。那是間誇張至極,無法只用為了顯示自己有錢一句話就能帶過的建築,我每次望著這座宅邸時:心中都會產生疑問,究竟基於什麼必要性,非得把房子蓋得那麼大間?呃,現任不是看著房子驚嘆的時候。

我環顧四周,侵入那間像兔籠般,隔著馬路位於豪宅對面的房子,將身體隱藏在庭院里茂密的草木之間,從這裡就能不被任何人懷疑地觀察大門。不過,我這副模樣非常可疑就是了。

然後,我抱著緊張的心情,看著聳立在祁答院宅邱前,那個像漫畫般誇張的大門。靜不下來……不對,應該說是,雀躍著。

可是,連我自己也不了解,為什麼會感到雀躍,是跟蹤累積的疲勞造成類似跑步者亢奮情緒(runner"s high)的狀態嗎?就算自己有覺察到,但內心存在著一種不明本質的情感,感覺挺不舒服的。

等了一會兒,像漫畫裡頭一樣誇張的大門,像漫畫那樣誇張地被打開。現在因為常看早也就習慣了,第一次看到這副景像時,我打從心底感到驚訝,感覺就象是見識到千金小姐雄厚的力量一般。

銀色賓士轎車(刻意不開黑色勞斯萊斯這點,還真酷)穿越大門,來到平民老百姓居住的俗世。

緊張感直接轉化成怦怦地心跳聲。

我隱身在草木茂密的深處,

不過兩眼卻睜得大大的。

賓士向右轉,從隱藏在茂密草木的我身旁通過。

我和車身的距離不到五公尺。

祁答院唯香和往常一樣,坐在後方座位的右邊。

一頭閃亮的烏黑長發,

雪白肌膚,

面無表情的臉蛋,

以及像草食動物般溫和,被黑色虹彩包圍的眼睛。

愈看愈漂亮的少女。

我在轎車行經眼前的數秒間,一直看著祁答院唯香。

咦?

2

真窩囊。

太差勁了。

怎麼會有這種念頭,我沒有這種慾望啊……這是在推卸責任,沒有比推卸責任更容易逃避的手段了。

我先回家一趟,之後再坐上車漫無目的地賓士。這個行為一般稱做兜風,可惜現在的我並沒有那種高尚的情懷,畢竟我忙著對自己的愚昧感到吃驚,沒有餘力欣賞惹人愛的陰暗天空。由於胡亂奔走,我連這條路是在哪裡也沒有絕對把握。

不過,要說有收穫也算是收穫。

我終於掌握到自己那無法理解的情感的真面目。

不過,那並不是能輕易承認的事。不,先不管我的情感,該怎麼說呢……陷入這種情感中的自己本身、還有對死去的佐奈的歉意……總之,衍生出無法一言以敝之的複雜感情糾葛,讓我非常地混亂。這個名為「非常混亂」的東西,經常有伴隨著什麼東西肥大的疑慮,必須加強注意才行。

我像是賦予自己什麼重要的使命,一股勁兒地駕駛著車子。在朦朧的焦距里,人、馬路、天空看起來都相同,沒有什麼特別明顯,也沒有什麼特別多,每樣東西部呈相等間距地,逐步毀壞著,這樣子的人真不該開車,太危險了。

我確定一件事了。

我恐怕……不對,是肯定,對祁答院唯香抱持著戀愛的感情了。

這是確定的。

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不過,我先前已經看過大櫬給的照片,所以嚴格說起來,也不能算是一見鍾情。

哎呀,搞什麼!什麼叫所謂的一見鍾情啊。

別說得那麼輕鬆,你是白痴嗎。

對方是強暴佐奈的男人的孫女耶。

明明只是用來複仇的零件之一罷了。

竟然說喜歡上人家了?

無法理解……

不對,是無法承認。

好想向佐奈賠罪。

啊啊,怎麼會這樣。我從不會向生前的佐奈道過歉,應該說一直以來,不管我再怎麼偽裝成難相處的人格,佐奈總是會用笑容加以緩和,我和佐奈連一次像樣的架都沒吵過。她似乎會避免去觸動我內心深處的部份,我到現在還是不了解為什麼。

憂鬱。

經過商店街、百貨公司、小鋼珠店,碰上了最討厭的紅燈。可是,現在的我沒有憤慨的力氣。對某件事生氣,除了花心思外,也是很耗體力的。

在等號誌燈的途中,我不經意地看向旁邊。

眼前所見到的是殯儀館。那裡聚集了和我同年代,身穿制服的年輕人們(那是……三九二亞紀子的學校的制服。)也有裝飾花圈,死去的似乎是個年輕人。

才正覺得可憐,就看到一群奇妙的人,停車場前站了一整列的攝影師。之前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女主播,與看起來像工作人員的男性正在商量事情。

那是新聞媒體吧,攝影師數量還挺多的。是名人死了嗎,到底是誰?由於最近沒時間看電視,對演藝情報的了解程度已經和老頭子差不多了,所以我不知道是誰。

號誌變成綠燈,眼前的箱型車發動引擎,我也準備移回視線。管它是哪個名人死掉,都和我沒關係,就算聽到四國沉默的消息,我有自信自己只會應一句「喔,是嗎。」就結束了。

然而,在視野的一角捕捉到認識的人。

太巧了吧。

神真的存在,

像國中生般的體型。

看似柔軟的髮絲。

那是三九二亞紀子。

我在心中暗暗喝采。像是從架上找到珍珠,給豬牡丹餅(注48)……給豬牡丹餅好像太不知所云了。

三九二亞紀子踩著小雞般的步伐,走向會場大門。她的打扮雖然稚氣,端正的臉龐上帶著悲愴的神色。大概是想哭,或是剛哭完吧。

我決定好接下來該做的行動了。

從十字路口向左轉,在下一個轉角再向左轉,進入剛才經過的百貨公司,我把車子停在停車場,快步沖向館內。一進去便尋著樓層圖找紳士服賣場,搭電梯到二樓紳士服飾賣場,我立即請店員隨意挑選了合適的深色西裝、襯衫及領帶,總共五萬八干元。這個價錢絕對是詐欺,不過我卻毫不猶豫地買下它們,接著再利用樓層圖找到文具區,搭電梯到一樓。一到文具區,買了筆、剪刀及奠儀用白包。

我進到廁所里的隔間,用剪刀剪掉價格標,換上剛買的西裝,在白包上寫名字,裝入福澤諭吉(注49)。寫本名太危險了,當然是寫安藤直樹這個假名。

我走出百貨公司,在自動販賣機買了蘋果汁,然後跑回車內、繫上安全帶……出發了。

這段時間大約花了二十分鐘,就算是洗拿(注50)也跑不出這個記錄。

往殯儀館的途中,穿著打扮像電影《MIB星際戰警》的一群男人(全都是日本人)在指揮汽車。依照引導方向行駛不久後便抵達停車場,停車場比預期來得擁擠。我找到空位,停好車,然後輕輕吐氣,一口氣喝光蘋果汁。

好,上陣了。

儀式廳的左側搭有接待用白色帳蓬。我手上拿著白包,快步走向接待處,身著黑衣服的女性從座位上起身向我行禮,我將白包交給她,草草在簿子上簽名後走進場內。

像體育館那樣大的殯儀館內,以等間距排列著鐵管椅。坐在椅子上的人多半是身穿制服的學生(男女比例為二比八)。同樣的服裝,同樣的年代,想從這裡面找到三九二亞紀子,比找威利(注51)還難上十倍吧。不過,找不到故事就無法繼續下去,我邊小心不要遭人懷疑,邊搜尋著三九二亞紀子的身影,儀式還沒開始已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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