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所謂命運

「……Ok,I think we will creat a nicer wood bye.」楊錦程放下電話,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笑意。他向後靠在寬大舒適的皮椅上,眼盯著天花板,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距離登上人生頂峰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想到這裡,楊錦程不由得環視一下這間小小的密室,心中竟有幾分不舍。這是楊錦程的辦公室里的一個小套間,除了他和自己的導師,沒有任何人知道這間密室的存在。而當年那個偉大的計畫,就是在這個密室里誕生和一步步實施的。楊錦程撫摸著略顯陳舊的桌椅,心中不禁感慨,若干年後,這裡也許就會像保存了斯金納箱的威廉詹姆斯樓地下室一樣,成為後輩心理學家頂禮膜拜的聖地。

楊錦程痴痴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平日的沉穩模樣,在椅子上坐正,伸手打開了電腦。

顯示器上出現了一個視頻窗口,畫面上顯示的正是自己的辦公室。他拖動窗口下方的進度條,看著自己在辦公桌後滑稽地快速運動著,起身在室內走動,出門,又回來,再次出門。

忽然,楊錦程看到了自己要監控的那個人,他趁自己出門的時候溜進了辦公室,左右看了看,然後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那張皮椅上,左右晃了兩圈,臉上痴迷的表情跟剛才的自己毫無二致,而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拿起自己那個價值兩萬元的茶杯喝了兩口。如果別人看到這一幕,幾乎會以為那個悠然自得的人就是楊錦程本人。

楊錦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將這個視頻保存後起身離去。

他走出密室,按動機關讓牆上那排書架回歸原位。書架中央有一個十分微弱的紅色亮點,楊錦程知道那個攝像頭還在工作著,他朝那個亮點微微一笑,做了一個V字手勢。

整整身上的白大褂,楊錦程準備進行今晚的最後一次巡視,剛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就聽見走廊里傳來一陣喧囂。

兩個保安員正扭住一個衣著寒酸的老人,而後者正在拚命地掙扎,嘴裡不住地叫著。陳哲攔在他的身前,半是惱怒半是無奈地解釋:「對不起,沒有預約你不能見楊主任……」

「放手!」楊錦程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陳哲一回頭,楊錦程站在辦公室門前,滿臉驚愕。

「楊主任,他……」陳哲急忙向楊錦程解釋,可是楊錦程看都不看他一眼,急步走過去,一把抓住老人的手,連連搖晃了數下,才吐出幾個字:「周老師,你怎麼來了?」

老人表情冷淡,楊錦程卻是一臉的激動,他回頭對陳哲和那兩個保安員說道:「今後,你們見了他,就要像見到我一樣尊重,聽到沒有?」

兩個保安員喏喏稱是,陳哲也是一臉尷尬,搓了幾下手說:「楊主任,我去安排會客室……」

「不用了。」周老師依舊冷著臉,他把頭轉向楊錦程,「錦程,我想找你談談。」

楊錦程一怔,隨即滿面堆笑,「好的,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金輝浴宮裡人跡寥寥,由於警方最近嚴打賣淫嫖娼等違法活動,所以同往日里顧客盈門的情形相比,今天的生意顯得格外冷清。

偌大的浴場里只有三個浴客。一個年輕人手握毛巾,臉沖著牆淋浴,另外兩個浴客分別趴在兩張床上搓澡。很快,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搓好了,沖洗後跟另一張床上的老人打了個招呼,起身去了按摩房。

給老人搓澡的師傅用力搓了幾下,無奈地拍拍老人的肩膀,「老先生,您還得去桑拿房蒸蒸,搓不下來啊。」老人應了一聲,費力地爬起來,進了旁邊的木頭屋子。

老人一進門,搓澡師傅就迫不及待地對在一旁休息抽煙的工友說:「嘿,你剛才看見沒有?」

「看見什麼?」

「呵呵,這老頭沒有那個。」

「沒有什麼?」

搓澡師傅用手指指自己胯下,「沒有男人的那桿槍啊。」

「是么?」工友來了興趣,「這老頭是個太監?」

「什麼太監啊,我剛才實在沒忍住,就問他了。」搓澡師傅眉飛色舞地說道,「老頭還挺大方,一點沒掖著藏著。他告訴我,他在文革時挨過一槍,把那話兒給打掉了。」

「嘻嘻,那這老頭這輩子可虧大發了……」

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那個年輕人的耳朵里,他全身一震,似乎對這件事大感意外。隨後,他就關掉水龍頭,快步走進了桑拿房。

老人坐在桑拿房裡的木椅上,雙眼緊閉。年輕人關好門,慢慢地坐在他的對面,把目光投向他的下身。

老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微睜開雙眼,看見年輕人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兩腿之間。他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注視,寬容地微微一笑,重新閉上眼睛。

忽然,他覺得這個年輕人似乎在哪裡見過,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的木椅上已經空無一人。

更衣間里,已經穿戴整齊的羅家海看著手裡的照片,西裝革履的周振邦對著鏡頭自信地微笑著。這是Z先生一小時前交給他的。羅家海若有所思地收起照片,用毛巾重新把刀子包裹好,起身離去。

已經洗浴完畢的周老師披著浴袍走進包房,卻被沙發上突然坐起的白面怪物嚇了一跳。

「呵呵,對不起,嚇著您了。」楊錦程撕下臉上的面膜,「怎麼樣,學生還沒忘記您當年的老習慣吧,您說過,最舒服的事情就是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了。」

他指指已經擺滿豐盛菜肴的茶几,「您坐,今天咱們邊喝邊聊,一醉方休。」

楊錦程從茶几上拿起一瓶五糧液,沖周老師晃晃,「這也是您最喜歡的。」說罷,擰開蓋子就要往杯子里倒。

周老師擋住他的手,表情冷峻:「我不是來喝酒的,我有話問你。」

楊錦程放下酒瓶,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您說。」

「你是不是……」周老師頓了一下,「還在繼續教化場實驗?」

楊錦程的臉色微變,隨即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是,當年我複製了所有的資料。」

周老師捏緊拳頭,臉色鐵青,「你為什麼沒按照我的話去做?」

楊錦程不緊不慢地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我覺得,我繼續這個實驗,才是真正地聽您的話。」

「你說什麼?」周老師怒不可遏,「純屬胡說八道!」

「的確,您當年因為內心的負疚感放棄了實驗。」楊錦程盯著周老師的眼睛,「可是您敢說您真正放棄了么?」

「你什麼意思?」

「您剛才說您成立了一個孤兒院,我知道您想做什麼。」楊錦程抿了一口酒,笑笑,「天使堂,教化場——聽起來多麼相像的兩個詞。其實我們做的事情也是一樣的,我們都在教化別人,只不過,你用獎勵,而我繼續用我們曾為之努力的——懲罰。」

「一派胡言!」周老師跳了起來,「我怎麼會和你一樣?」

「坐下!」楊錦程的語調一下子升高,他猛地掀開周老師的浴袍,「您看,您從不避諱身體上的缺陷,到現在您依然是這樣。」

「那又怎樣?」

「您說過,只要相信那只是三條海綿體,與男人的尊嚴無關的話,那麼有沒有這個傢伙都無所謂,就像人有沒有闌尾都無所謂一樣。這麼多年來您清心寡欲,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科研上,卻從未聽您說過寂寞。換句話來說,您教化了您自己。」楊錦程朝包房外努努嘴,「您這樣睿智、意志堅定的人都可以被教化,外面那些平庸的人,有什麼不能被教化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周老師依舊板著臉。

楊錦程硬把周老師拉坐在沙發上,把臉湊過去,盯著周老師看了幾秒鐘,緩緩說道:「您當年做得沒錯,同樣,我現在做得也沒錯。您說過行為科學可以改變世界,我至今仍深信不疑。我們可以塑造人類的行為,強化人類的行為,當然,我們也可以消除它。就像斯金納說過的那樣,理想社會的管理者不應該是政治人物,而是宅心仁厚且掌握各種控制手段的行為學家。」

「你……」

「所以——」楊錦程大聲打斷周老師的話,同時伸出一隻手,五指張開,而後慢慢攥成一個拳頭,「未來不是掌握在軍人和政客手裡,而是我們——行為學家的手中。」

「可是你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人,永遠只能是目的,而不能是手段!」

「科學發現的價值就在於它的實際運用,從人類發明科學這個詞開始,它唯一的用處就是構建社會!」

「可是你有什麼資格安排別人的命運?」周老師幾近失控,「你以為你是神么?」

「說到命運,」楊錦程反而冷靜下來,嘴邊顯出一絲微笑,「古希臘的奧狄浦斯終生都在跟自己的命運抗爭,最後殺父娶母,仍然沒有擺脫命運的安排;歷代多少君王都在苦苦追尋長生不老的魔葯,但是又有誰逃得過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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