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冊 變數 第七十八章 驅虎吞狼

張說在御史台的台獄裡過的並不差。

畢竟現在不是陰暗的武則天時期,那個時候,進了台獄裡的人,不死也得掉成皮,即便狄仁傑這樣的牛人,也得乖乖的聽話。

但正是因為經歷過之前的陰暗時期,現在的御史台行事束手束腳的,反而不敢胡亂開刑獄。

張說的身份特殊,是當朝首相,也是士林文宗。

這個時代固然沒有刑不上士大夫一說,卻也不敢公然的對張說這樣的人物動刑。

不過宇文融對於張說是恨之入骨,正在想方設法的讓張說無翻身之地。

一方面關著張說看著李隆基與士林的反應,一方面也在找罪證,總之就是利用張說脾氣暴躁不得人心的弱點,將他軟禁起來,不與外人接觸,無人知道張說的情況。

但實際上張說除了給限制了自由,吃住都還可以。

反而在關押的幾個月里,張說也想通明白了一些道理。

高力士奉李隆基的命令探望張說,自然沒有人敢阻攔。

張說作為朝廷重臣,經常面聖,與時刻跟李隆基形影不離的高力士很是熟悉。

高力士見張說精神不錯,與他聊了兩句,順便帶來了李隆基的問候。

張說很禮貌的回應。

但高力士已經看出了那一點點的生分,心底也能體會張說而今的心情。

經過此事,張說很難在進入權力的中心了。

畢竟現在已經發生了牆倒眾人推的情況,張說假若依舊擔任中書令,執掌朝政大事,那些落井下石的文臣又如何自處?

高力士也未在台獄裡多呆,回到了興慶宮。

李隆基正在跟自己的新寵王鉷交談甚歡,見高力士到來,笑著問道:「高將軍,張卿的情況如何?」

高力士低嘆了口氣道:「張公披頭散髮,滿臉污垢,哪有半點一代文宗的模樣。老奴去的時候,他正驚慌恐懼地坐在草垛子上等著陛下的處分呢。」

李隆基聽得一怔,心底莫名的一軟,念及昔年太平公主交結朝臣,干預朝政,圖謀廢掉太子,甚至利用方士之言,暗指李隆基會在五天之內將,進宮逼君。

李旦大是驚恐,甚至讓宮中侍衛做好防備。

便是張說在這微妙的時候,冒死直諫:「此讒人詭計,意圖搖動東宮與陛下的父子情。陛下若使太子監國,則君臣分定,自然窺覦路絕,災難不生。」

是張說大膽的反客為主,反將了太平公主一軍,才令得自己得以監國,手握部分權力,與太平對抗。

也為之後,李旦遜位,開了一個好頭。

那個時代,劉幽求與張說就是他的房玄齡、杜如晦。

而今劉幽求去世多年,張說卻?

李隆基是一個情感豐富的君王,惻隱之心一起,說道:「張卿於國有功,朕心不忍。傳朕旨意,特赦張說,罷中書令之職,右丞相、集賢院學士職位不變。」

一旁的王鉷聞言,心底深恨,卻壓根不敢多說什麼。

在這封建時代,皇帝有權特赦任何人。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王鉷屁股還未坐熱,崔隱甫、宇文融就找了上門來。

王鉷自己心裡也窩著火,劈頭蓋臉的責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讓你們暫時不要虧待張說。等過了這陣風頭,湊足了罪證,在一併向陛下揭發,一擊即中。現在到好,陛下動了惻隱之心,直接特赦了張說。以張說的才學,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再次復起。他復起之日,就是我等回家種田之日。」

崔隱甫、宇文融給罵了一頓,臉上有些難看。

他們都是老臣重臣,心底實在看不起王鉷這樣的小人,只是王鉷太得李隆基歡心。

沒有王鉷出力,就憑他們兩個壓根不可能對付的了張說這樣的大佬,舔著老臉與王鉷相處。

王鉷卻不管那麼許多,在他眼中自己現在地位非凡,崔隱甫、宇文融也就是給自己提鞋的,該噴就噴,該說就說,全無顧忌。

宇文融心底不岔。

崔隱甫卻陪著笑臉,強笑道:「這王太府卿就冤枉我們了,這基本道理我們焉能不知。我們根本就沒有虧待張說,實在不知為何陛下會突然想到安排高內侍見張說,更想不到還下了特赦令。」

王鉷想起了高力士今日的舉動,表情肅然。

在這個朝廷上沒有一個人敢得罪高力士。

即便歷史上巔峰時期的李林甫都不敢。

「你們確定沒有虧待張說?」

得到確切的答案,王鉷也將今日之事粗略一說。

崔隱甫、宇文融也相繼變色,瞬間明白救張說的居然是高力士。

「高內侍,平白無故,為何來趟這趟渾水?」崔隱甫聲音都有些變了。

宇文融帶著幾分懼意的道:「高內侍真要想救張說,不會等到今日,早在張說入獄的時候就出手了。定是有人在近期內說動了高內侍,高內侍才會出手相救的。」

「是誰?」王鉷追問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為了上位他連自己的恩人都陷害,還有誰不敢動的?

張說鄙夷他為人,居然不讓他執掌太府寺,罪大惡極,居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活得不耐煩了!

「裴旻!」

宇文融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王鉷眼中瞳孔一縮,失聲道:「不會吧!」

他的表情有些失態,原來滿滿的自信不在了。

成為李隆基心腹的這一段時間,王鉷多次從李隆基口中聽過裴旻的名字,經常嘆息裴旻不在身旁。

要不是李隆基口味正常沒有好男風的傳言,甚至給王鉷一種他們是一對的感覺。

但由此也令王鉷清楚,裴旻在李隆基心底的地位,不說能比高力士,卻也不是他能夠相比的。

「十之八九!」宇文融若有所指地說道:「張說脾氣暴躁,屬下做錯了事,幹得不好。輕則訓斥,重則謾罵,不顧他們顏面。他一問罪,麾下眾人皆不願意冒險相救,個別甚至暗自竊喜。張說的哥哥張光四處求救,無人願意出頭。最近張光卻消失了,據我得到的消息張光是往北去了。北面能夠說動高力士出手相救的,唯有裴旻一人。」

「張說是士林文宗,而裴旻也是士林公認的一代文宗。昔年陛下泰山封禪,張說身為封禪使與負責沿途安危的裴旻是相交莫逆,他出面相助也是理所當然。」

「混蛋!」

王鉷謾罵了一句,「我與他無冤無仇,他居然壞我好事。」

宇文融長嘆道:「此事你我怕是無能為力了,裴旻此人軍功赫赫,我朝上下論及文武功績,無人出其左右,更兼身懷從龍之功。自入仕以來,一直得陛下信任器重。十數年來如一日,現今他出征在外,手握四鎮兵權,是我朝權勢最高的邊帥。我等幾人,與之提鞋都不配。」

王鉷心底清楚,久久無言。

宇文融繼續道:「總之太府卿要小心了,裴帥可不是張說之流,他的人脈,他的威望,兩者不可同日而語。得罪一百個張說,也不可得罪一個裴旻。」

王鉷依舊沒有說話。

宇文融嘮嘮叨叨的,就跟老太婆一樣:「裴旻此人性子烈,出身江湖,武藝高強,天下鮮有敵手,身上有著江湖人的義氣。最愛為友出頭,今日我們動了張說,他日他回朝之後,必定會追根究底的查問緣由。到時候,我等皆要小心應對,不可激怒了他。」

王鉷越聽越不是滋味,心頭窩著火,這明明是自己莫名收到了針對。裴旻無故惹了自己,自己忍氣吞聲就算了,這還要擔心他未來的報復?

這還有天理王法嘛?

當自己是烏龜了,一味的縮頭?

王鉷哼聲道:「真當我是泥捏的?裴旻要是就此別過就算,他要是得寸進尺,便要他知道,我王鉷能有今日,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他想著自己或許比不上不是還有殺手鐧嘛?

這裴旻再得寵,比得過枕邊風?

宇文融也不再說,吹捧了王鉷的臭腳,與崔隱甫一併離去了。

宇文融與崔隱甫家離的不遠,本因一到回去。

但是兩人轉了一條街,宇文融便與崔隱甫道了別。

崔隱甫看著宇文融離去的方向,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身為官場老油條,很多事情他明白,但他更清楚自己不能說。

宇文融直接去了李元紘的府邸。

「李相!」

宇文融恭恭敬敬的給李元紘行禮問好。

在廟堂上混跡,除了別個孤臣,想要不拉幫結派是不行的。

而且因為理念的關係,很多人不可避免的就會走到一起。

就如李元紘、宇文融。

李元紘、宇文融都不是奸佞,宇文融功績前文已表,是一員幹吏。

而次相李元紘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好人物,謹慎篤厚,年青時初授涇州司兵參軍,後歷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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