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冊 西域烽煙 第五十章 試探反心

烏仗那是安西最偏遠的小國。

法顯在《佛國記》首次記錄此西域國家名為烏萇國,大唐玄奘高僧與《大唐西域記》中記作烏仗那國。

此處亦一直以烏仗那記之。

烏仗那國地處蔥嶺之中,源自雪山的斯瓦特河。

裴旻應阿拉伯帝國的獅王之約,往大唐與阿拉伯的邊界線會晤,先一步來到烏仗那國落腳。

烏仗那國的國王那連耶齊與有榮焉,舉國相迎。

「西垂小國能得天朝國公來訪,大福德至尊。」

越靠近天竺,佛教就越是興旺。

這位那連耶齊顯然是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

大福德至尊,就跟阿彌陀佛一樣,是一個口號。

裴旻知道烏仗那以後世的地理位置來說就是相當於今巴基斯坦的開伯爾。

作為後世的巴鐵,這個時代的烏仗那與華夏王朝的淵源也是極深的。

自晉代高僧法顯一行首到此地之後,歷代中土高僧前往天竺求學佛法,都必經於此,其中包括南北朝時期的高僧宋雲、惠生;唐代高僧玄奘皆是如此。

尤其是太宗時期,唐朝兵威無人可敵。

烏仗那國王達摩因陀羅訶斯,曾遣使者獻上龍腦香等貢物,並上表給太宗皇帝說:「大福德至尊!一切王中上乘的天寶車,能破除一切黑暗。您就譬如帝釋天王一般,能降伏阿修羅王。我由於宿世所種的善根,得以生為釋迦種姓。現在,以此表上拜至尊,並獻上龍腦香等貢物。」

近年來,唐朝的軍事力量日漸強勢,加強了對西域的控制。

烏仗那也再一次成為唐王朝的附屬國。

烏仗那這裡是獨特的高山谷地氣候,出產金、鐵。

華夏並不缺鐵,但因地勢環境的因素,華夏的鐵,質地一般。

遠不及西域、日本、新羅等國優良,但樸實睿智的華夏人憑藉無上的智慧,將尋常質地的鐵,冶煉成百鍊鋼,使之效果更勝於優質鋼鐵。

但是若用西方精鐵,東方和鋼,輔以華夏的冶煉技術,製造出來的兵器,才是最完美的利器。

烏仗那盛產的鐵礦,論及質地比大馬士革鋼略遜一二,但是比之華夏中原的鐵礦,要好很多。

故而朝廷無限收購烏仗那的鐵礦,以之製造兵器。

烏仗那國小,也因這個原因,深得朝廷重視。

裴旻選擇在烏仗那國落腳,也是藉此表達朝廷對烏仗那的重視。

對於烏仗那的國王,裴旻這個非佛教信徒,也少見的以佛教的禮節應對,雙手合十,跟著叫了一聲:「大福德至尊!」

那連耶齊熱情的領著裴旻遊玩他那一天就能從左跑到右的國家。

他們看的不是風景,而是情懷!

那連耶齊指著這個石凳,說南北朝的高僧宋雲在此休息,指著那個高坡說惠生在這裡講經,這不是情懷是什麼?

當然真正讓裴旻感興趣的還是信度河。

那連耶齊指著如黃河水一般渾濁的河流,說道:「當年玄奘法師從天竺取經過來,途徑這河,因船家疏忽。玄奘法師取來的真經跌落水中,被河水沖走。是我國國王命國中高僧鼎力相助。玄奘高僧他在我國駐留五十多天,才得以補充完備了經卷,將真經帶回天朝。」

裴旻作為文科生,四大名著中的《西遊記》自然看過,書中卻有類似章節,忍不住道:「這裡不會就是通天河,載玄奘法師的船家可是烏龜變得?」

那連耶齊哪裡知道這個梗,聽得是一頭霧水,一臉茫然,道:「此河用華夏語翻譯是信度河,不叫通天河。載玄奘法師的船叫老黿,是有大鱉的意思,卻不是真的烏龜。」

裴旻想不到還真有這茬,咧嘴大笑起來,笑得陪同的烏仗那國一行人是莫名其妙。

在烏仗那遊玩一日,翌日裴旻前往喀布爾河與莫斯雷馬薩見面。

喀布爾河發源於喀布爾以西桑格拉赫山脈,而今已然成為了阿拉伯帝國與大唐帝國的邊境線。

裴旻領著神策軍到了喀布爾河,讓他們遠遠的等著自己一人前往。

哥舒翰叫道:「裴帥,讓末將陪同吧!」

裴旻隨意的揮了揮手道:「去見一個手下敗將而已,不值得如此勞師動眾。」

來到近處,莫斯雷馬薩已經提前到了,他也是獨自一人,穿著厚厚的熊皮大衣,坐在一張華麗的波斯地毯上,面前擺放著各種精製的酒杯器械,還有諸多的下酒美食,一個人自顧自的吃著。

裴旻下馬走上前去,去了鞋子走在了軟綿綿的波斯地毯上。

這各民族的工藝,確有獨到之處。

裴旻府上的地毯也是上品,但跟這波斯地毯比起來,感覺明顯遜色一二。

面對面坐下,莫斯雷馬薩正好給自己滿上了一盅酒。

裴旻直接伸手搶過,一飲而盡,砸吧了兩口,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通。

他說的居然是阿拉伯語,雖然有些拗口,但字句大意,卻表達的非常清晰,意思是:「酒是好酒,只可惜這酒杯用的不對。葡萄酒配夜光杯才是最佳組合……」

莫斯雷馬薩滿頭的金髮抖動,取過一個新的酒杯,給自己滿上說道:「你們東方人就會亂講究,我真是不信,同一種酒,酒杯的不同,喝著還會變得美味?」

裴旻怔了怔,對莫斯雷馬薩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他說的居然是華夏語,字句也用的極為恰當。

裴旻由衷說道:「這回讓你贏了一次,華夏文化博大精深,遠勝你們。你能學會華夏語,確實比我學會你們的語言更要厲害。」

莫斯雷馬薩哪裡聽不出來他這是貶低自己,提高自己的國家,不屑道:「!@#¥%……鬼個博大精深,我十天就學會的東西!」

他前面說的是嘲諷貶低之語,這種深奧的片語,他無法用華夏語表達,就跟後世半調子的英語一樣,一半自己家的阿拉伯語,一半華夏語。

「不才三天!」

反正吹牛不犯法,裴旻豈會弱了自己的威風?

莫斯雷馬薩瞪著眼睛道:「真不要臉!我還一天呢!」

裴旻怪笑道:「不如這樣,你我各寫一句話,看我們誰能準確無誤的認出來。誰認準了,誰說的對。怎麼樣?」

莫斯雷馬薩道:「比就比,誰怕誰!」

他說著不帶任何遲疑,抽出了自己放在一旁的長劍。

這河邊多是大石,找了一個石碑,嘻嘻嘩嘩的刻了一行阿拉伯文字。

裴旻也在同一時間找了一個像樣的石碑,秦皇劍出鞘,手腕輕微抖動,石屑嘩嘩而下。

「好了!」莫斯雷馬薩收劍回鞘,很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

裴旻寫了老大一串,但與對面幾乎同時收手。

莫斯雷馬薩一聲不吭的來到近處,看著一連串的字,大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他瞪圓了眼睛,一字一句發的念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當然,莫斯雷馬薩念的都是第一聲,越念他越覺得不對。

中文本就繞口,他念著念著都念不下去了,舌頭都有些打結。

裴旻捧腹大笑,這句話,沒有一定的文學功底,不好好研究,根本念不出來。

莫斯雷馬薩也知自己是念錯了。

裴旻將這段話的正確讀法,緩慢的念了一遍,還將意思解釋給他聽。

聽了裴旻的解釋,莫斯雷馬薩臉都青了。

明明是幾個字,哪有那麼多的讀法。

他忍不住叫道:「你這是耍賴!」

裴旻白眼道:「我華夏文化,博大精深,同音字,通假字,多音字千變萬化,即便是七八十歲的老學究都不敢說精通我華夏千年文化,你就一個能說幾句華夏語的水平,還敢說華夏文化簡單?」

他慢慢悠悠的來到另一個石碑前,眯眼瞧了瞧,忍不住道:「就這水平,還來獻醜?」

莫斯雷馬薩臉色忍不住泛紅。

裴旻是文武雙全,他的字是書法家的水平,楷書當世一流,而莫斯雷馬薩就是單純武夫,字是會寫,但如蟻爬一樣,這用劍雕刻更是難看,歪歪斜斜的。

莫斯雷馬薩寫的是一手很具有阿拉伯帝國特色的懸詩,粗獷自然,述說愛情,抒發感情。

裴旻學習阿拉伯語言是為了更好的了解阿拉伯的情況信息,就如莫斯雷馬薩學習華夏語一樣。

為得是了解對手的大勢,而不是研究學習他們的文化。

但相比華夏文化字與字之間的深奧意思,阿拉伯的文字就跟英文一樣,代表著死的意思,根本不值得推敲。

裴旻就算看不懂大義所在,卻也一字一字的認了出來。

莫斯雷馬薩似乎意識到在這方面,他真不是敵手,立刻轉移了話題道:「不與你一般見識……」他昂首眺望南方,指著遠處的一座城池道:「那裡是白沙瓦,你可知這白沙瓦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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