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冊 西域烽煙 第四十七章 王忠嗣的弱點

王忠嗣揮舞著手中的方天畫戟,化作一道道勁風,往四方飛舞,薛家戟法,剛柔並濟,攻如雷霆,守如山嶽,一招一式,尤為精妙。

將方天畫戟駐在地上,長吐了口氣,一甩臉上溢出的汗水,長笑道:「痛快,這在床上躺了十餘日,身子都覺得要銹了。」

身旁的一員三五大粗的少年郎道:「那是國公下手太重了,都說國公待大哥如弟,可哪有兄長這般……」

王忠嗣瞬間怒道:「住口,你在這說這話,休要怪我不講兄弟情面,將你逐出軍中,恩斷義絕。」

少年郎嚇了一跳,忙道:「大哥勿怪,小弟只是心疼哥哥而已,別無他想。」

王忠嗣也知自己這位兄弟,心直口快,不予計較,而是道:「我是軍人,軍人犯了軍規,受刑是理所當然。旻哥最擅治軍,正是因為賞罰不避親疏,才有隴右軍、涼州軍的今日。我一時好戰,惹的旻哥動怒,實在有愧他的教導信任。」

原來在裴旻支援安西,行至沙州的時候。

王忠嗣特地離開了子亭守捉,來到了沙州,單獨找上了他。

「旻哥,此次支援安西,弟願意為旻哥打頭陣。」

王忠嗣一直守在子亭守捉,早已閑得無聊。

這戰事一起,那一身勇猛求戰的血液燃燒起來。

現在的王忠嗣是一個極端,他很像薛仁貴,身懷蓋世武勇,又身負非凡的軍略,但是他遠比薛仁貴好戰。

最貼切的說法就如《三國演義》里一個理智版的張飛。

張飛勇猛無措,萬夫莫敵,他自身不是無謀,而是脾氣暴,時常讓脾氣覆蓋了理智,各種受虐。

到了後來,年紀大了,吸取了教訓。義釋顏嚴,打五子良將張郃就跟打兒子一樣,吊起來隨便抽,展現了一個另樣的張飛。

而年輕時的王忠嗣即有蓋世的武勇,也是好戰成性,但性子卻又極為沉穩,不動如山,是一個複雜的組合。

在得知安西事變,裴旻兵援安西的時候,王忠嗣在第一時間請戰。

好戰之心,換來的卻是一頓臭罵。

大發雷霆,甚至還讓人打了他十五軍棍。

王忠嗣還是第一見自己的旻哥對自己動這般雷霆之怒。

「忠嗣,我將你接入府中,我母親視你如親子,我待你如胞弟,傳授武藝,教導兵法。現今又拔你為將,統領子亭兵士。對你可有半點虧待?算是仁至義盡了罷?」

王忠嗣大汗淋漓,直接跪了下來道:「旻哥如兄如父,若無旻哥,哪有忠嗣今日。更別說為家父洗刷冤屈,恩深無言以表。」

「可看你今日表現,著實令我失望。此次入安西,我抽河西所有軍馬進兵。唯獨留有子亭守捉、寧寇軍,你以為為何?」

「這個,寧寇軍接管伊州防務,子亭守捉抵,抵禦南邊吐蕃。」

「還算你明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吐蕃,國之勁敵,我朝與之在利益上完全衝突,兩國之間,難以共存。誰也不知他會何時翻臉,此次我去安西,河西境內空虛。我不往子亭守捉調兵,是因信你定能護住我朝防線。你卻輕離防區,擅離職守?」

「弟沒能領會兄長一片苦心,現在知道錯了。」

「玉不琢不成器,我知你性子好戰,但更了解你沉穩可靠。我不壓制你的好戰之心,是不想掩蓋你的特點,但你自己需要在勇猛與沉穩之間做抉擇。該展現你沉穩的時候,莫要彰顯勇猛。該勇猛的時候,切勿沉穩已對。」

「弟明白了,甘願領軍棍受罰。」

王忠嗣受了十五軍棍的擅離職守之罰,回到了子亭守捉。

至於那位三五大粗的少年郎叫王難得,很難得的一個名字。

父親是王方慶,是昔年唐中宗李顯第四子唐少帝李重茂麾下的太子賓客。

李重茂死的莫名其妙,王方慶也受到了牽連,給貶罰到了邊陲戍邊。

裴旻將王忠嗣交給封常清歷練,王忠嗣在莫離驛頗為自在,時不時的越境欺負欺負吐蕃牛羊小股部隊,製造一些邊境的摩擦。

跟著父親來到邊陲的王難得正好在王忠嗣的麾下。

王忠嗣年紀輕輕,已經擅於發覺人才,提拔了他當做自己的副官。

但是王難得卻不太看得起王忠嗣,他年歲比王忠嗣大,而且健於武,工騎射,尤其是使著一手月牙戟,武藝較之乃父更勝一籌。

對於憑藉關係上位的王忠嗣,很是瞧不起。

王忠嗣也不生氣,憑藉著手中的方天戟,力壓王難得,令之心服口服,甚至不計較年歲,拜之為大哥。

王忠嗣離開了莫離驛,成親生子,擔任子亭守捉之後,往莫離驛寄了一封敘舊發的書信。

王難得直接棄官,來莫離驛投效了。

不只是他,當初王忠嗣帶領的百人,有八十個一併申請調來子亭守捉。

剩下的二十餘眾,大多也有調轉之心,只是各有原因,這才沒有一併歸來。

人格魅力,一覽無餘。

王難得道:「也不知安西的情況怎麼樣了,這還未見過真正的大場面,好像親自見見。」

王忠嗣毫不遲疑的道:「你放心啦,旻哥不可能敗的。」

王難得搖頭道:「你對國公,還真有信心。」

王忠嗣笑道:「那是自然,我的一身本事,都是旻哥傳授的,他的本領,沒人比我清楚。」

就在他們閑聊的時候,一騎飛馬而來。

正是烽燧的烽子昌宇。

「守拙,有情況!」昌宇直接來到王忠嗣的面前,壓著心中的氣喘,迫不及待的道:「烽眼傳來消息,當金山道出現了大鼓的敵人,人數不明,至少兩三萬。」

「果然來了!」王忠嗣一臉沉重,心底對裴旻更是信服,同時他的雙眼已經開始閃著亮光,原本因聊天冷下來的身子,再度火熱。

王難得也是一臉興奮,擦拳磨掌的道:「太好了,終於可以真刀實槍的大幹一場。我的月牙戟,都要生鏽了。」

王忠嗣身上的血是熱的,但是他的大腦卻還是冷的如冰一樣,道:「既是烽首傳來的消息,那就是說,吐蕃軍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

昌宇道:「是的,確實如此。他們現在位於三號烽燧附近,離我們這裡還有一點距離呢。」

王忠嗣一手托著下顎,低頭陷入了沉思,覺得有些古怪。

烽首並非是朝廷設立的機構,而是王忠嗣特別設立的。

王忠嗣尤為好戰,並不甘於防守,骨子裡流的就是好戰的血液。

朝廷設立烽燧制度是為了示警,提醒邊關將士誘敵入侵。

王忠嗣覺得這樣太過被動,敵人出了當金山口他們在示警,黃花菜都涼了。

於是,王忠嗣從烽燧中挑選精明幹練的,深入敵後作戰。

潛入當金山,尋找敵蹤。

一方面可以事先發現敵蹤,不至於過於被動,另一方面也是王忠嗣的主要目的,看看是不是有機可乘,能不能找到一些破綻,讓他模擬一下進攻的手段。

裴旻不只是一次跟王忠嗣分析唐朝與吐蕃的局勢。

王忠嗣很清楚,唐蕃之間的友好關係不能長久。

只要戰事一起,王忠嗣就能夠轉攻為守,反攻過去。

模擬進攻,可以讓他過過進攻的癮,也是為將來的施展做準備,一舉兩得。

故而吐蕃軍還未進入唐軍烽燧的監控之內,王忠嗣已經得到了消息,吐蕃軍來襲了。

……

另一方面,達扎路恭一箭設下了天上的斑頭雁,手下將獵物取了回來。

達扎路恭抽出箭矢,擦拭乾凈,斑頭雁的屍體丟在了一旁。

這斑頭雁是青海這邊的特產,在青海湖經常看到斑頭雁的身影,它們或是嬉戲,或是獵食,數量眾多。

這種斑頭雁習性很特別,性喜集群,特別機警,尤為怕人。見人進入即高聲鳴叫,鳴聲高而洪亮,並立即飛到離入侵者較遠的地方。

斑頭雁也有遷徙的特點,它們通常於九月初就開始南遷避冬,從西北高原繁殖地經唐古拉山口遷往南部越冬地。

但是也有個別意外的,它們脫離了群體,孤零零的遺留在了寒冷的地域。

這隻斑頭雁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深知斑頭雁的習性,達扎路恭在它出聲以前,已經將之一箭斃命。

他們經過一夜的趕路,已經翻過了當金山口,藏在了子亭守捉的附近。

達扎路恭並不急著進兵,而是親自領著獵戶牛雄、猛將坎皮恩藉助山林的掩護靠近子亭守拙,觀察敵情。

子亭守拙位於唐蕃邊境的要地,營盤分成了三大部分,左營右營與後營。

左營、右營各有一千五百兵士,後營則有一千兵士。

靜靜的看著子亭守拙的大致布局,達扎路恭不發一語,陰沉著臉,從懷中掏出一份皮革,用燒黑的木炭,將營盤的布局畫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