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冊 西域烽煙 第二十四章 兵圍碎葉城,無人是對手

杜暹話還不過三句,已經打算告辭了。

裴旻錯愕之餘,趕忙將之叫住。

儘管他知道,自己一代文宗的身份,兼之懷有《三字經》以及類似於《師說》那般可流傳千古的勸學文章,讓他在士林中的聲望一時無兩。

士林上下莫不以見他一面為榮。

就如小說里的陳近南一樣,大有「平生不見裴靜遠,再稱名士也枉然」的意思。

但他不是猴子,杜暹這見一面就走……

真當是看猴呢!

裴旻說道:「杜先生至孝,誠乃我輩楷模。只是安西局面,錯綜複雜,先生這一走,邊疆要局可安排妥當?」

前一句誇讚,裴旻是有感而發。

誠然!

丁憂守制是傳統的道德禮儀,但是杜暹身為安西副都護,磧西節度使。安西軍政第一把手,號令西域昭武九國國王,是為王中王。

真要分個高下,是僅次於裴旻、張守珪的存在,是大唐邊帥第三人!

身居這種雄職,杜暹毫不留念,說辭官守孝就辭官守孝。

這份魄力與孝心,確實讓人敬服。

只是就如裴旻話中的真正用意,杜暹固然如袁履謙說的那樣,有著書生意氣,但他在西域乾的確實不錯。清廉勤政,深得人心,西域諸國,皆以他馬首是瞻。

他這一丁憂辭官,西域能否安穩,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杜暹頗為自信地說道:「這個國公放心,某在辭官之前,已經安排妥當了。現在安西要務由我的副手夫蒙靈察負責,我以向朝廷舉薦他繼承我的職位。即便朝廷不許,在新的副都護到任之前,靈察也會守到最後一刻,確保安西無恙。」

夫蒙靈察?

裴旻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記不起他的事迹履歷了。

不過既然在歷史上有名有姓,應該是個人物。

杜暹是回鄉奔喪守孝的,自然不能與之痛飲閑談,確認安西無虞,裴旻便送他離開。

正想返回節度使後院,裴旻頓了一頓,繞了一圈,來到了孫周的官署,吩咐孫周安排展如親自去一趟西域。

孫周不解的看著裴旻,問道:「可是西域有什麼變故?」

「沒!」裴旻道:「只是求個安心,原安西大都護府副都護杜暹家中親人意外病故,他本人沒有任何徵兆的離職,讓完全平穩安定的局面,有著小小的波瀾。儘管杜暹再三說夫蒙靈察可以信任,有足夠的能力。但終究未經歷考驗,是否能夠鎮得住場面,並不好說……能自然是最好,要是不能,我們也可幫襯一二,免得生什麼意外。這多一手準備,終沒壞處。」

孫周自是應諾下來,著手安排了。

接到命令的展如第一時間趕往了安西。

從涼州姑臧到安西的路並不好走,別說入西域,就是進河西西州都是極為不便。

當年高昌王麴文泰依附西突厥,阻遏西域各國通過其境向唐入貢。

李世民派遣侯君集滅高昌,途中就受兩千里沙磧困擾。

即便高昌國滅多年,兩千里氣候異樣的沙磧依然給往來的交通造成極大的不便。

哪怕展如有過特別訓練,也耗費了不少的精力才過了沙磧,進入了西州。

到了西州,幾乎等於到了西域一般。

展如在高昌城住了一夜,穿過大沙海到了焉耆鎮,通過鐵門關、烏壘州到了安西大都護府所在的龜茲。

展如以尋親為由,四處打探著情況。

龜茲上下一片和平,並沒有任何異樣。

往來的旅人都安逸的自顧自的生活。

相比河西的漢胡七三對分,在這西域徹底反了過來。

街上往來的大多是高鼻深目的西域人,漢人則居於少數,而且大部分漢人多是凶神惡煞的存在。

因為西域偏遠,古人本就戀家,有極強的地域感。

即便逼不得已搬家,也不會選擇天高皇帝遠的西域。

在西域的漢人,不是兵士,就是流放來的罪人,極少有平民百姓。

不過因為是唐朝的地盤,即便是胡多漢少。上到官員貴族下至商販百姓說的都是華夏語,而且極為標準。

畢竟唐朝威臨西域,已有不少的年日了。

展如在龜茲上下逛了一圈,先是高檔青樓,再是低檔酒館,都留下了足跡。

見龜茲上下,豪門貴族依舊開心玩樂,醉生夢死;販夫走卒也自得其樂,用心賺錢,並無任何異樣。

展如還特別留意了大都護府的情況,杜暹創建了一套合理的都護府運行機制。

作為繼任者的夫蒙靈察,並未在機制上做任何改動。

就算杜暹離去,整個安西一樣依照原有的軌跡發展。

展如調查了半個月,確定一切無恙之後,以特殊的情報方式,將消息傳給了涼州的孫周。

他自己並不急著離開,繼續調查著安西的情況。

這一天展如夜裡給凍醒了過來。

看著一旁已經熄滅的炭火,點燃了蠟燭,聽著窗外不住呼嘯的風聲,想要推開窗看一看,卻發現自己居然推不動。

屋外的大風,將鬆動的窗戶,壓得死死的,尋常力氣居然推不開。

展如打了一個哆嗦,不在強求,披上了大衣,找樓下值夜的夥計要了一些炭火,口中抱怨了兩句天冷。

這西域的氣候,比關中冷得多,較之涼州也更勝一籌。

值夜夥計笑道:「客官是不知道,我們這裡每到這個時候是最冷的。第一場雪,還沒適應。只要熬過了今日,凍著凍著,就不冷了。」

展如這才知道居然下雪了,多問了一句。

值夜夥計極會說話,滔滔不絕地說道:「起更的時候就下了,現在屋檐上差不多都堆積了三尺雪呢。這雪下得突然,也不知要凍死多少牲口。」

展如也不以為意,搓著冷的發麻的手,繼續睡了。

第二天裹著大衣,展如沒有縮在房間里,而是來到客棧大堂,叫了熱粥油餅,聽著周邊旅人的閑聊。

周邊的旅人話題都圍繞著這突如其來的大雪,說著大雪造成的影響。

一桌旅人的交談吸引了展如的注意。

「太可惜了,一千多匹上好的駿馬,就這樣凍死了,損失可不小。」

「可不是,都是良馬,每一匹都價值上百貫呢,就算突騎施在怎麼財大氣粗,也要氣得吹鬍子瞪眼吧。」

展如聽到突騎施,心底一動,忙問道:「兩位大哥,請問你們說的可是交河公主送來的那千匹駿馬?」

在來到龜茲的時候,展如就聽說了交河公主在杜暹面前裝象一事了。

過了許久,也沒怎麼當一回事,這時聽起來,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杜暹打了交河公主的使者,讓突騎施丟了面子。

突騎施許久沒有反應,顯是忍了下來。

可如今送來的駿馬全部凍死,既丟了面子,又失了里子,情況或許就不一樣了。

即便是突騎施盛產良馬,一下子折損了千匹,也不是輕易能夠接受的。

旅人回應道:「可不是,要我說杜副都護脾氣也大了一些,人打就打了,還關押了起來。導致那千匹良駒,就幾個馬奴照料。這大雪一下,馬奴哪裡找避雪的馬廄,一匹匹的都凍成雕像了。」

展如顧不得再吃,抓了兩個油餅,裹上厚厚的大衣,迎著大風往碎葉城趕去。

碎葉城是唐朝在西域設的重鎮,是一座仿長安而建的城池,又因其依傍素葉水,叫素葉水城。

碎葉城地處「絲綢之路」兩條幹線的交匯處,中西商人彙集於此,是東西使者的必經之路,戰略意義極為重要。

當展如趕到碎葉城的時候,碎葉城已經陷入了烽火之中。

密密麻麻的突騎施騎兵,將碎葉城圍困個水泄不通。

周邊都是突騎施的斥候游騎,展如根本無法靠近,以他一人之力,固然能夠對付零散的游騎,可終究穿不了十數萬兵馬的包圍圈。

沒有任何猶疑,展如當機立斷,選擇了退卻,將消息第一時間傳往涼州。

……

碎葉城下!

突騎施可汗蘇祿,帶著幾分貪婪的看著碎葉這座號稱西域的長安。

對於碎葉城,蘇祿可是窺視已久。

時代在進步,突騎施自身也漸漸改變,不在是單純的游牧民族了。

當年的西突厥就曾挽扼西域商道,僅靠收取東西商人的過路費,就賺的盆滿缽滿。

以至於讓東方的李唐皇帝李治眼紅,派遣了大將蘇定方一舉將西突厥滅了。

儘管李唐出兵是出師有名,但在蘇祿眼中,什麼出師有名都是騙鬼的話。

明擺著是利字當頭,想要吃獨食。

蘇祿現在手握的實力,比之當年的西突厥更強。

早已不滿李唐這難看的吃相,只是一直心存忌憚,未敢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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