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冊 西域烽煙 第十二章 尋蹤

裴旻暗贊,敢於承擔責任,這個叫萬文的副將不錯,當下也讓封常清帶些兵馬去支援,免得出個意外。

怪物是什麼生物,誰也不知道。

就算是黑夜出其不意,但能夠傷著公孫幽的,就非等閑。

這時一個老嫗遠遠的走了過來,她手中挎著竹籃,裡邊有這各種不知名的青草。

「她是哪一位?」裴旻輕聲問向士卒。

士卒立刻回應道:「是村裡的大夫,公孫姑娘就是請她醫治的。」

裴旻快步走了上去,幫著拎過竹籃,問道:「老人家,幽姑娘的情況如何?」

他的聲音都不知覺的有些顫抖。

老嫗頓了頓道:「不好說,姑娘讓龍尾掃了,受的是外傷很嚴重,雙手臂都嚴重移位,後背也多處擦傷。老身已經給姑娘接上了筋骨,也用藥草包紮,木板固定。這些都是筋骨外傷,還不至於昏迷不醒。最難的是姑娘的頭部,姑娘應該是在飛出去的時候,受到了撞擊。老身醫術有限,只能用活血化瘀的葯,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能醒,全看真主安拉是否庇佑。」

她說話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的驚懼,但念道「真主安拉」時候,又略感安心。

裴旻知道惡龍的威懾不小,但是信仰又讓她減弱了自己的恐懼之心。

「辛苦了,謝謝!」

裴旻依舊保持著和遜的表情,沒有人能夠體會他心頭的怒意。

不過所有的怒火,他都壓在了心底。

以身為一家之主的身份獨自承擔,不宣洩給任何外人,一直憋著,打算將一切宣洩給罪魁禍首。

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臉頰,裴旻跟裴母說了一些話,安撫了她老人家的情緒,又對嬌陳點了點頭,將一切交給她了。

裴旻又讓王小白去見昨夜遇險被救的婦人請到村中官署,然後快步的走向村裡的官署。

玉泉村的官署很大,不亞於城鎮的府衙,但是官署上上下下極為破敗。

除了通往府衙正門的一條細長的道路有一些青石鋪路還算平整,周邊都是破破爛爛的。

來到屋外向裡面望去,卻發現大堂固然簡陋,連待客的席子都有些破損,卻很是整潔乾淨。

在大堂的中間有一個火爐,老村長正弓腿坐在席子上打盹。

上了年歲嗜睡,又有火爐在側,老村長已經等得睡著了。

裴旻脫去了鞋,咳了咳,走進了屋裡。

老村長揉了揉眼,趕忙收起了腿,正經跪坐,道:「這年紀不饒人,國公見諒!」

裴旻道:「無妨,不用如此拘謹,隨意就好。我們隨便聊聊,又不處理公務。」

他說著自己在火爐的一旁盤腿坐下。

老村長見狀,也收起了自己跪坐的雙腿,嘆道:「都說國公是個大好人,果然體恤我們。說實話,這個歲數,讓老朽跪坐個幾刻鐘,這兩條腿真受不了。國公問吧,老朽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一大把年紀了,別的沒有就是事情知道的特別多。」

裴旻略微點了點頭道:「老村長可是知道貴村是什麼時候傳出惡龍消息的?」

老村長想了想道:「這個就太早了,已經不是老朽這一輩的事情了。我爺爺就曾說過,黑河有龍的事情,少說也流傳了一百五六十年了吧。不過那個時候,好像都不將它當回事,並沒有什麼忌諱。那個時候的玉泉村也跟現在的荒涼完全不同。那個時候,我們這裡是叫甘泉鎮,在這個河西大地也是極為有名的。」

裴旻點頭表示明白,河西地廣人稀。方圓百里,可能一個人影都見不著。

不過在河西,但凡有水的地方,就會有人的蹤跡。

在這裡的人,都是圍繞著水源群居的。

不管是姑臧、張掖、酒泉還是敦煌都是如此。

在四處荒漠的大西北,水就是生命的源泉。

甘泉村離黑水那麼近,不可能不繁華。

從甘泉村的整體骨架也看得出來,甘泉村曾經輝煌過,只是後來沒落了。

老村長續道:「只是後來惡龍作祟,暴雨綿綿,河水沖毀田地房屋。開始朝廷還會管一管,調撥一些錢財賑災。但是隔三岔五的水災,朝廷方面也沒有了消息。最終很多人受不了,一個個的開始遷離。好好的一個玉泉鎮,變成了現在的玉泉村。在這麼下去,這玉泉村都怕保不住了。」

裴旻沉吟了會兒,問道:「冒昧的問一句,老村長可見過惡龍?」

老村長徐徐的搖了搖頭道:「不曾親眼見過,但那孽畜是真的存在的,老朽,老朽……」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半晌才不甘的錘著地板道:「老朽的兒子,就是讓它活吞了的……」

「抱歉!」裴旻滿懷歉意的低下了頭。

老村長長嘆道:「我的兒子叫玉遜,字孝謙,名字是我給他取的,他的人就跟這名字一樣,很是孝順,很討人喜歡,也很聰慧,是河西士林大儒甘旭最得意的學生。甘旭對他寄予厚望,多次希望他能上京換取了功名,還說以他的才華一定能夠高中的。但是那個傻孩子卻以父母在,不遠遊的理由拒絕了,真是個傻小子,要是他能聽甘旭的話,也許,也許就……」

老村長似乎是再向裴旻傾訴,又似乎在自語,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深痛的回憶狀態。

裴旻也不打斷打擾,而是耐心的聽著。

「孝謙很蠢,也很傻。他……覺得造成黑水泛濫的原因不是惡龍,而是缺乏友善的管理,沒有一點防洪設施,只要修建了防洪設施就能避免水患的災害。他說動了村裡的人,去河邊修堤壩。然後,然後就……」

他搖著頭,流著淚,說不下去了,只是自語道:「有些時候,我常想,那孽畜要吃,吃我好了。為什麼要吃我那無辜的兒子,害得我家破人亡。」

裴旻沉吟了片刻,道:「老村長,我覺得你的兒子是對的。他是一個很出色很有想法的人,要不是他遭遇到了不幸。我很想認識他,甚至重用他。能夠在謠言四起的地方,恪守本心,不為迷信所動,很了不起。」

「真的!」老村長瞪大著眼睛,看著裴旻。

裴旻慎重的點著頭道:「真的,那個怪物孽畜是不是龍,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點,哪怕它真的是龍,也沒有翻雲覆雨的那個能力。水患的發生,有諸多原因,但龍絕不是其中之一。」

身為一個後世人,裴旻這番話說的是擲地有聲。

雨是怎麼形成的,那是生物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知識。

裴旻日常沒有關注,早已還給老師了,只是依稀記得什麼水蒸氣的蒸發,在天上凝聚,化成了雲,形成了雨。然後天下的雨,又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個循環……

固然世界上依舊有很多很多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但是已經被科學解釋的東西,卻沒有的假。

雲雨的形成是自然界的一個定律,絕對不是受龍的影響。

黑水泛濫,是與環境息息相關,而非什麼惡龍。

至於玉遜的遇害,只能說是一種巧合。

也就是因為這種巧合,讓原本是迷信東西,變得真實化,讓人更加畏懼。

老村長突然手舞足蹈的大笑起來:「那我兒沒錯,他不應該背負罵名,他是對的……」

原來當初玉遜遇害,卻如天罰一樣。

大雨傾盆,水患再次來臨。

整個村裡的人都責怪玉遜激怒了惡龍,說他罪有應得。

自己死了不說,還害得全村人遭罪。

直接導致了老村長的夫人受不了愛子慘死,言語暴力這雙重打擊,一病不起。

此事也成了老村長的一個心結,他也覺得是自己兒子的無知,害了鄉里鄉親。

如今裴旻卻說出了為他兒子正名的話,心結登時解開了。

裴旻繼續問道:「那請問那些見過怪物的人,還在村裡嘛?」

老村長搖頭道:「早就搬走了,他們擔心受到孽畜的報復,一早就搬到別處去了,都有三十多年了,哪裡還有消息。」

裴旻又問道:「那村裡可還有了解怪物的人?」

老村長苦笑著道:「國公是不知道我們村裡的情況,能走的,都走了差不多了。現在不過三十餘戶人家,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過百人出頭。不是老的,就是顧家,不願意離開的。為了避免孽畜的襲擊,村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獻上一些貢品,敦煌那邊也體恤我們,會不定期的送些貢品祭祀。一直以來,那孽畜都不曾襲擊村子,還以為是貢品的原因。卻不知道為何,那孽畜居然來到了村裡。」

裴旻心底一動,問道:「這是怪物第一次襲擊村子?」

老村長點頭道:「在記憶里是的,孽畜幾次記載都是在黑水附近。要不就是鄰村的黑水村,我們村子是第一次來。」

裴旻急忙問道:「那黑水村在哪,還有人嘛?」

老村長道:「早沒人了,是兩年前吧,敦煌那邊的官員,強制將他們遷移到了別處。我們這邊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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