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龍行天下 第四十七章 虛實

「我們以劫掠為業,劫掠我們的敵人和鄰居。

如果沒有人可以劫掠,我們就劫掠自己的兄弟……」

充滿野性的歌聲在炎熱的沙漠上遠遠傳來,十幾個裹著頭巾,穿著長袍的貝都因漢子騎著駱駝一路狂奔,粗大的駝掌踢起沙子,在身後形成一道煙霧,駝背上的漢子揮舞著手中的鋼刀,不時的撇一眼身後緊追不捨的一百多薩珊騎兵,眼中充滿了蔑視,渾不以越來越近的危險為意。

薩珊輕騎兵窮追不捨,他們是阿爾達希爾派出來剿匪的十個百人隊之一,被貝都因人牽著鼻子轉了幾天,這次終於逮住了一夥貝都因劫匪,更讓他們開心的是,這伙貝都因人人數不多,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一見到他們扭頭就跑,這更讓又飢又渴的薩珊人熱血沸騰、口乾舌燥。

阿爾達希爾說了,抓住貝都因人,原屬薩珊的財物還屬薩珊,原來無主的財物就是戰利品,誰抓住他們是誰的。誰都知道貝都因人是劫掠專家,他們的身上一定有不少油水,所以出來剿匪也是一件肥差,隨行的幾個將軍都爭著來呢。

「追上去,殺了這些貝都因人。」百夫長揮舞著戰刀,嘶啞著嗓子鼓舞士氣。其實士氣已經很高漲了,根本不用他再鼓動。駱駝耐力好,短時間的爆發也勉強能在戰馬相比,但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現在已經奔出好幾里了,駱駝的速度明顯的降了下來,他們已經能看到駝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心裡充滿了貪婪的慾望,恨不得肋生雙翅飛上去,最好能搶在所有同伴的前面,哪裡還需要百夫長再鼓勁。

貝都因人衝上了一個沙丘,他們在沙丘上站定,轉過了駱駝,不再逃跑,反而做出了迎戰的姿勢。薩珊人大笑起來,看來貝都因人知道無路可逃,準備決一死戰了。不過,貝都因人雖然勇氣可嘉,但現在他們的人數相差懸殊,遠不是勇氣就能彌補的,他們最多不過死得更有尊嚴一些而已,在薩珊人看來,這種負隅頑抗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意義,無非是讓他們多費一些手腳罷了。

這未必就是壞事,這次遠征,一向戰無不勝的薩珊人仗打得憋屈,第一戰死了阿爾法王子,最後一戰死了沙普爾王子,對勇武好鬥的薩珊人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面對躲在高牆內的越國人,他們縱使捏碎了拳頭也無濟於事,而現在,他們卻非常希望通過這些貝都因人的鮮血來洗去他們的恥辱。

「殺上去!」百夫長一聲長嘯,手中戰刀一揮,屬下的騎士們心領神會,在高速賓士中分成三路,一路繼續向前沖,另外兩路分別從兩側包抄過去。他們一邊賓士,一邊取下了掛在馬鞍上的圓盾,準備迎接貝都因人的射擊。

貝都因人果然開始射擊,人手一張弓,十幾支箭向薩珊人飛來,不過,薩珊人分得比較散,而貝都因人的人數又太少,箭陣顯不出一點威力。見過了越國人如雨一般狂暴的箭陣,貝都因人的箭現在就象蚊子一樣不值一提,只要護住了要害,就算被他們射中也無傷大雅。

貝都因人每人射出了兩三支箭,薩珊人已經衝到了面前,他們大聲呼喝著,收起了弓,舉起彎刀,策動駱駝對著正對面的薩珊人沖了下來,借著沙丘的坡度,他們很快和薩珊人展開了交鋒。

刀光映日,血花分濺,滴落在腳下的黃沙之中。

聞著新鮮的血腥味,薩珊人興奮莫名,他們咆哮著,揮舞著戰刀大力劈砍,雙方一觸即分,薩珊人人多的優勢充分體現了出來,貝都因人死了兩個,重傷三個,輕傷過半,而他們只有一個戰死,幾個受了輕傷,勝負非常明顯。

「到沙丘頂上掉頭,不要讓這些強盜跑了。」百夫長第一個沖了過去,他一邊勒住馬減速,一邊大聲吼叫著,兩側包抄的屬下看到了這裡的戰局,已經扭過頭,從半山腰轉了過來,加速向逃竄的貝都因人追了過去。翻飛的馬蹄揚起一陣陣沙塵,猶如一條狂奔的黃龍。

百夫長堪堪到達沙丘頂部的時候,終於收住了戰馬,掉過馬頭,重新開始加速,剛跑了幾十步,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在沙丘頂部的時候,他隨意的一瞥,好象看到沙丘的後面有些人影。

難道貝都因人有伏兵?百夫長扭頭一看,頓時頭皮發炸,本來激昂的邀戰聲也變成了驚叫。

「小心後面——」

大部分薩珊人正在奮力追趕倉惶逃竄的貝都因人,全部注意力都在貝都因人駝背上的包裹上,根本沒有聽到百夫長的喊叫聲,只有百夫長身邊的兩個騎兵聽到了,他們扭頭向後面看去,只見近百匹戰馬有如鬼魅一般的從沙丘後面冒了出來,他們也不喊叫,催動戰馬就順著山坡追了下來,其中一匹最快的戰馬直奔百夫長,一個披散著一頭黑髮的年輕武士幾乎伏在馬背上,迅疾如風,一轉眼的功夫就趕到了百夫長的背後,手中長矛一抖,閃著寒光的矛頭就象是長了眼睛似的擊中了百夫長全力揮出的戰刀,「嗆啷」一聲脆響,百夫長的戰刀脫手,飛出十餘步,插入黃沙之中。

刀還沒有入地,那年輕漢子手中的長矛已經刺穿了百夫長的胸膛,長矛一抖,將慘叫的百夫長高高挑起甩了出去,戰馬像一陣風似的掠過,衝到兩個看呆了的薩珊人之間,手中長矛左右一晃,兩個薩珊人就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再也坐不穩馬上,他們顧不上攻擊那個年輕武士,手舞足蹈的想恢複平衡,還沒等他們重新坐穩,兩個騎士呼嘯而過,鋒利的戰刀輕輕的一揮,就斬下了他們的首級,無頭屍體從馬上栽了下來,順著沙丘往下滾,一股股的鮮血從腔子里噴出來,灑了一路。

這一百多騎士從沙丘上衝下來,打了薩珊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們一個個騎術嫻熟,武藝精湛,特別是那個為首的持矛武士更是驍勇無比,手下無一合之將,長矛如同死神一般,接二連三的奪去了五個薩珊騎士的性命。

在貝都因人和這些突然衝出來的武士夾擊下,薩珊人很快就支持不住了,最後只有十來個騎士衝出了包圍,落荒而逃。

戰場很快恢複了平靜,手臂上被砍了一刀的一個貝都因大漢從駝背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到那年輕武士馬前,撫胸行了一禮:「多謝勇士的幫忙,要不然今天我們恐怕凶多吉少。」

那武士哈哈一笑,橫矛坐在馬上,稍微欠了欠身,還了一禮:「我們是盟友,理當互相幫忙,你的傷沒問題吧?」

「一點小傷,沒事的。」那貝都因大漢不以為然的說道:「今天算我欠你們條頓人一個人情,以後如果你們有事,只要通知一聲,我亞拉伯罕絕不猶豫,哪怕是千里之外也要去幫忙。」

「哈哈哈,那就多謝了。」那武士笑了笑,伸手從馬背上摘下一個羊皮酒囊,扔給亞拉伯罕:「這是越人的美酒,澆一點在傷口上,會好得快一點。」

亞拉伯罕接在手中,用嘴咬開塞子,嗅了一口,笑道:「如此美酒用來洗傷口實在是浪費了,不如讓我喝兩口,這傷自然也就好了。」

眾人大笑。

臉色臘黃的阿爾達希爾斜躺在行軍床上,看著滿臉血污的騎士,濃眉緊鎖,過了片刻,他擺了擺手,示意那個死裡逃生的騎士先下去休息,自己裹緊了外衣,喃喃的說道:「日爾曼人怎麼會出現在埃及,難道是羅馬人也在這裡?」

條頓人是日爾曼人的一支,以戰鬥時特別容易激動而著稱,號為「條頓之怒」,他們一向在地中海北方活動,後來有一部分人作為僱傭軍成為羅馬軍團的一部分,但是他們很少到地中海以南來,如果到地中海以南,他們要橫跨地中海或者小亞細亞、敘利亞一帶,因為他們兇殘好殺,所到之處通常都要被他們塗毒,所以不管是薩珊人還是羅馬人,輕易不會讓他們進入腹地。現在這些人居然到了埃及,不由得阿爾達希爾生疑。

羅馬人還在,他們剛剛解決了內亂危機,應該還不會任由條頓人胡來,那麼這些人是從薩珊境內過來的?抑或他們根本就是羅馬人派來拖延他的行程的?或者說,連羅馬人也在這裡?可是,他們如果要進攻薩珊,應該去亞美尼亞,甚至直接攻擊泰西封啊,跑到埃及來幹什麼?

阿爾達希爾百思不得其解,他對泰西封的情況一無所知,這段時間,他已經收不到泰西封傳來的消息了,對泰西封的情況非常擔心,現在聽說條頓人突然出現在埃及,心裡更加忐忑,一種不祥的感覺讓他食不知味。

盟軍軍營,崔謙一甩手,揚長而去,諸葛直見了,連忙起身跟了出來,拉著崔謙的手臂道:「左將軍息怒。」

「息什麼怒?」崔謙沒好氣的說道:「這根本就是一個書生嘛,他懂個屁的打仗?好好的大苦湖不呆著,非要撤到古德斯城(耶路撒冷)去,他就是不想讓我們水師參戰嘛。」崔謙發了一通脾氣,轉過頭來對諸葛直道:「季公,我是無所謂,反正我的艦隊還在地中海,這裡也不是我的戰場,我只是送人來的,大王也沒安排我在這裡作戰。再說了,地中海那麼大的地方,別的不說,巡邏一遍就要花上年把的時間,我還真不想在這兒耗著。可是季公你就有些委屈了,難道大王給你的任務就是運送他們到這裡來?」

諸葛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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