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龍行天下 第四十三章 援軍

聽到城頭的鼓聲,城下的弓箭手們下意識的縮起了脖子,盡量將身體往巨盾下面躲,他們是薩珊大軍里最寒酸的兵種,不僅沒有鐵甲,就連最起碼的皮甲都不全,如果被對方的箭射中,受傷的可能性非常大。

然而,這些弓箭手們顯然低估了漢人弩陣的殺傷力,城頭傾瀉出的箭雨不僅密集程度超過了他們的估計,射程也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這讓那些自以為比較安全的弓箭手們遭受到了重大的打擊。

「咻咻」聲不絕於耳,與箭嘯聲互相呼應的是薩珊弓箭手的慘叫,一百二十步以內的弓箭手幾乎無一倖免,而一百二十步以外的也有近半受到了犀利的攻擊,損失非常慘重,沒有有效護甲的薩珊弓箭手在十息左右的密集箭陣打擊下倒下了一大半,只有最後面的一些人幸免於難,他們目瞪口呆看著面前如同茂盛的茅草一般的密集箭枝和橫七豎八的屍體,被巨大的恐懼籠罩著,連逃跑都忘了,沉默了好一會,不知道是誰最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扔掉手裡的弓箭,轉頭就跑。

薩珊人的士氣一泄千里。

阿爾達希爾陰著臉,手一揮,親衛隊一擁而前,掄起手中鋒利的戰刀,對著狂奔而來的弓箭手大下殺手,驚魂未定的弓箭手根本沒有考慮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他們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被親衛隊斬殺在陣前。

在更大的死亡面前,薩珊士卒沉默得象塊石頭,他們雖然不象弓箭手那樣身臨其境,但是他們大多征戰多年,從那一陣箭雨的密集程度也能看出城頭的反擊是如何的兇猛,經驗更豐富的人甚至能從逃回的弓箭手數目上估計出對方箭陣的覆蓋範圍,而這一切,都讓他們心驚肉跳。

薩珊人不善攻城,但是以往的敵人,不管是安息人還是貴霜人,抑或是羅馬人,都沒有在軍械上具有明顯的優勢,而現在,他們感到了對手的強大,與這些箭陣相比,那天殺死阿爾法等三人的勇士已經沒有什麼威懾力了。

阿爾達希爾面無表情,下令再次上前攻擊,又一批弓箭手排著整齊的隊列上前,不過這一次,他們明顯多了幾分悲壯,幾分緊張。

雙方再次用箭陣互相攻擊,這次薩珊人有了準備,沒敢太靠近城牆,把距離放在了一百步以外,傷亡小了很多,但是問題同樣出現了,不進入一百步,他們對城頭根本沒有什麼威脅。而進入一百步,他們的傷亡又急劇上升,就算增加了巨盾掩護,弓箭手也只能狼狽的躲在巨盾後面,攻擊力大受影響。

阿爾達希爾有些頭疼了,就在這時,其他三門的守將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紛紛派人過來詢問,不過半天的時間,薩珊人的弓箭手已經損失超過三成,而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找到有效的應對辦法,如果蠻幹下去,薩珊人有可能失去所有的弓箭手,到時候再攻城他們將沒有克制城頭反擊的手段。

阿爾達希爾沉思片刻,果斷的下達了收兵的命令,準備了十幾天的戰鬥草草結束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根本沒有來得及派上用場。沒有弓箭手的掩護,直接讓士卒上前攻城是相當草率的事情,阿爾達希爾也許沒有聽說過「將不可慍而致戰」的名言,但這個道理他卻清楚得很。

看著薩珊人緩緩退去,聽著城頭上阿克蘇姆人興奮的喊叫聲,孫紹雖然滿面笑容,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阿爾達希爾雖然損失了不少弓箭手,但是並沒有傷筋動骨,他現在就主動退卻,並不是敗了,而是要尋求更好的攻城手段,這樣的人是不好對付的。

「大王聖明,薩珊人被打跑了。」瓦拉格興奮的笑道。

「嘿嘿,算他跑得快,要不然非得打掉他的牙不可。」孫紹換上一副輕狂的笑容,哈哈大笑。

「大王說得太對了。」瓦拉格搓著手,顯得非常高興:「大王,今日大捷,是不是該犒賞一下以振奮士氣?」

「嗯,賞他們一點酒肉,不過,不能太多,還沒有抓到阿爾達希爾和沙普爾呢,我們得留著一點。」

瓦拉格連連點頭,歡天喜地的出去安排了。虞安皺了皺眉,走到孫紹面前說道:「大王,瓦拉格似乎熱情過頭了,不可不防啊。」

孫紹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世平,還習慣軍旅生活嗎?」

虞安有些意外,隨即又有些激動的說道:「軍中雖然苦一些,但是卻能鍛煉人,臣現在知道為什麼摧鋒營出來的將領總是那麼傲氣了。」

「哈哈哈……」孫紹忍不住笑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你有學問,又能經過摧鋒營的魔鬼訓練,標準的文武雙全,以後必然是個棟樑之才,我看仲翔公會為你驕傲的。」

「多謝大王誇獎。」虞安有些興奮難抑,顫著聲音說道。

「既然你對瓦拉格不放心,那就多留心一些。」孫紹頓了頓,又說道:「其實這和做學問一樣,發現總是從懷疑開始,但懷疑不等於結論,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們不能憑感覺下結論。」

虞安一愣,著意的品味了一般,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大王所言甚是,多謝大王點撥。」

「不過,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讓瓦拉格發現有人調查他的話,對人心安定不利,現在是非常時期,千萬不要鬧出不必要的誤會。」孫紹笑著擺了擺手,轉身走了。虞安一時沒聽明白,漢代還沒有槍這種武器,更沒有打槍這種說法,不過,他還是明白了孫紹的意思,心領神會的轉身走了。

得知攻城失利的消息,沙普爾帶著親衛騎趕回了大營,一進大帳,阿爾達希爾正站在大幅地圖前沉思,聽到腳步聲,他只是偏了一下頭,擺手示意他坐下。沙普爾將馬鞭掖進腰帶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咚的喝了,一抹嘴巴,這才說道:「父王莫非有意撤軍?」

阿爾達希爾愣了一下,轉過身看著他,思索片刻:「你有什麼看法?」

沙普爾也不謙虛,直截了當的說道:「羅馬人忙於內戰,元老院雖然再次集結了大軍,但是那些羅馬人雖然身體強健,卻早已不是那些能吃苦耐勞的英勇戰士,他們那些結實的身體只不過是浴室里互相顯耀的資本而已,他們的精神早就被浴室里的水洗沒了,而且,元老院的那幫人比浴室里的水還在骯髒,他們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權利。亞歷山大已經死了,塞維魯家族已經斷了血脈,莫米婭一個婦人,再有本事又能支撐到幾時?他們根本不是馬克西穆斯的對手,如果我猜得不錯,馬克西穆斯一定是高歌而進,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小亞細亞,說不定已經越過了拜占庭。不管他能不能最後入主羅馬城,羅馬在三年內不可能給我們造成任何麻煩,而沒有羅馬人的響應,貴霜人也不敢有輕舉妄動,這正是我們一舉殲滅越人的好機會,我們怎麼能現在離開呢?」

「打敗越人,比進攻羅馬、貴霜還重要?」阿爾達希爾面色平靜的反問道:「我本來以為只要十萬大軍圍城,攻破阿克蘇姆城只是早晚的事,但是兩次挫折讓我覺得,我們可能有些想得太簡單了。」

「為什麼?」沙普爾不解的問道。

「第一個問題,孫紹為什麼能走而不走?」阿爾達希爾豎起一根手指,眉頭輕蹙,似乎有些想不通:「我們的鐵騎雖快,但是畢竟有這麼遠,他還是有足夠的時間離開阿克蘇姆的,只要他離開阿克蘇姆,到了海上,我們縱有鐵騎百萬,也只能望海興嘆啊。可是,他為什麼不走?」

沙普爾欲言又止,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把瓦拉格這顆暗子告訴阿爾達希爾,就象到現在為止阿爾達希爾也不知道馬克西穆斯的突然反水是因為他們之間有約定一樣。亞美尼亞的大勝確立了他的繼位身份,而阿克蘇姆的勝利將進一步增強這個身份,更何況他現在也不知道瓦拉格是不是還能遵守諾言,萬一他告訴了阿爾達希爾,而瓦拉格卻已經心甘情願的投向孫紹,那他就被動了。

「第二個問題,越人的援兵去了哪裡?他們難道真的因為懼怕我們而不敢上岸,眼睜睜的看著阿克蘇姆城被我們圍攻嗎?」

阿爾達希爾輕輕的捻著手指,眼睛也沒有看著沙普爾,似乎陷入了沉思。

「也許,他們知道我們一時半會無法攻克城池?」沙普爾試探的說道。

「不可能。」阿爾達希爾不假思索的搖搖頭:「被圍在城裡的可是越王,沒有一個臣子敢因為這個原因而不來救援,如果我被困在泰西封,你可能因為泰西封的堅固就不來支援嗎?」

沙普爾連忙搖搖頭,他可不敢有這樣的打算,想都不敢想,從來只有君主把臣子當誘餌的,哪個臣子敢打君主當誘餌。可是這麼一想,現在的情況確實有些詭異了。

越人在玩什麼詭計?沙普爾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之間對自己的分析不是那麼自信了。

「退還不至於這麼快就退,只是我覺得這些事很費解。」阿爾達希爾嘆息了一聲,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第一戰阿爾法戰死,第二戰又折損了近半的弓箭手,我征戰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大的損失,沒想到小小的阿克蘇姆城卻成了我啃不動的硬骨頭。唉,早就聽說漢人善守城,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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