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龍行天下 第十三章 羅馬太后

使者被張溫一頓訓斥,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轟了出來,他站在府門口,看著檐下掛著的匾額,雖然上面的漢字他並不認識,可是那端莊大方的隸書在他的眼裡卻霸氣十足,透露出無法抵抗的威嚴。他嘆了口氣,看了看手裡柔軟的通行證,無可奈何的向外奔去,一面走,一面嘟囔了一句:「這些該死的漢人真是浪費,這麼好的紙居然只寫了幾個字。」

不錯,這紙通行證看得起來的確顯得非常浪費,一尺長、三寸寬的雪白宣紙上畫了一道朱欄,張溫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在上面蓋了一個印,僅此而已,整張紙顯得很空。天竺不產紙,就連經書都是寫在貝葉上,這些年有漢商將紙張運到了天竺出售,但是價格非常昂貴,別說一般人家用不起,就是王宮裡也只能偶爾一見,只有請高僧抄寫經書的時候才捨得用這些和金子一樣貴的漢紙,而現在,張溫隨手寫個手令,用的都是這種上等的紙。

使者非常羨慕,將手令交到周循手中的時候,他還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張紙。周循發現了他目光中的貪婪,笑了:「天竺的紙賣多少錢一枚?」

「很難說,有的非常貴,有的略微便宜一點。」使者喃喃的說道:「我在宮裡見過的大概一金一枚,還沒有這個紙好。」

「通商以後就好了。」周循微微一笑,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用了印,穩重大方的紅色印泥配著漆黑髮亮的墨跡,再加上他那舒展飄逸的書法,即使看不懂,也能品味到其中大氣的美。使者雖然不認識漢字,卻也被吸引得露出了笑容:「大人好書法。」

「過獎過獎。」周循客氣的笑了一聲,讓身邊的親兵帶使者去領船。親兵雖然看不起這些天竺人,可是周循馭下甚嚴,不許他們對外人放肆,所以他們對使者倒也沒有露出太多的傲氣。

到了海邊,一個隊率接了文書,把使者請上船,很快,船就駛出了海港,一路上不少人大聲的打著招呼,他們說的都是漢話,就連夾在裡面的幾個僧伽羅人都說著一口生硬的漢話,雖然腔調很怪,但是船上的士卒都很熱情的回應他們。那幾個僧伽羅人得意的笑著,和旁邊的漢人打得火熱。

「你們和僧伽羅人很好啊。」使者問身邊的隊率。

「我們是朋友嘛。」隊率自豪的笑道:「僧伽羅最漂亮的公主做了我們大王的昭儀,錫蘭和越國現在是姻親之國了。」

使者皺了一下眉,撫著船舷,沉默不語。修長的船身飛快的分開海浪,像一條飛魚,輕快的向前駛去。使者打量了一下這艘船,這艘船上沒有武器,隨了隊率和幾個士卒隨身帶著武器之外,這艘船的樣式也是越國常見的戰船樣式,與天竺的戰船截然不同。就像這漆得發亮的船身,拍上去咚咚作響,聽著就讓人安心。

「這船安全嗎?」使者試探的說道:「最近可是多風季節。」

「你放心便是,我們船可不是一兩個浪就能打翻的。」隊率微微一笑,頓了片刻,又說道:「就算是運氣不好,觸了礁,我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堵上漏洞,再不濟,也有足夠的時間逃生,絕不會壞了你的性命。」

「為什麼?」使者作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為什麼?」隊率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明顯有警惕的味道,他沉默了片刻,掩飾的笑道:「因為這是我越國的戰船。」

使者心裡有些失望,臉上卻不敢表示出來,生怕隊率起疑而對他不利。他裝出不經意的樣子,留心觀察這艘船,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隊率說一些閑事,有錫蘭的,也有越國的,這個隊率看來經常執行這樣的任務,警惕性很高,一問到機密的問題,他就把話題扯開去,或者乾脆當沒聽到。

正如張溫所說,一天一夜之後,船到潘地亞地界,不過這裡現在已經成了陸瑁的軍營,一大幫剛剛打漁歸來的海盜遠遠的看到天竺使者,怪聲怪氣的叫起來,有的還吹起了響亮的忽哨。隊率帶著使者上了岸,找到陸瑁,穿著短打的陸瑁打量了使者一眼,也沒有為難他,給了他一匹快馬。

使者快馬加鞭,只用一天的時間就趕回了馬杜賴,把錫蘭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阿卡迪。阿卡迪一聽就火了,暴跳如雷,可是等他冷靜下來,他又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使者給他講了這幾天在錫蘭的見聞,因為越人在那裡建了城,那裡現在非常熱鬧,很多稀奇的貨物都在那裡進行交易,僧伽羅人可發了財,他們又和越國結了姻親,就算眼饞他們的財富,也只能看著。

阿卡迪想了一夜,最後只得按照張溫的要求立刻起程,他倒不是怕張溫,越國再利害,他們暫時也沒有登陸作戰的實力,他最擔心的是朱羅和哲羅以及雞羅這三個國家,如果他們和越人談成了,而自己失去了機會,那麼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潘地亞就危險了。這個道理並不複雜,阿卡迪也不是笨蛋,在這種形勢下,他只能忍氣吞聲,盡量不得罪越人。

一路上,他一邊趕路,一邊在想著自己可能要面對的情況,心情非常糾結,不時的長吁短嘆。

阿卡迪並不知道,哲羅王迪維亞和雞羅王巴哈爾此刻也在趕路,而且就在他前面的一天路程,他們和阿卡迪一樣接到了張溫的要求,抱著差不多的心理,一刻也不敢怠慢,生怕自己成了最不受重視的那個人。

四天之內,四王先後趕到了錫蘭,張溫開始和他們談判。張溫提出,越國以商立國,對你們的土地沒興趣,所以你們放一百個心。之前的戰爭是朱羅王費羅茲引起的,他戰敗被俘,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征罰,我家大王以仁為主,為了表示善意,準備他送回朱羅,並贈送了一些財物作補償,以表示誠意。這次請你們四家來,是因為我越國準備和你們做生意,這裡是我越國能提供的貨物以及需要的貨物的清單,你們人手一份,先看看,然後照樣提一份你們能提供的清單出來,以供討論。

說完,張溫把幾張紙發到各人的手裡,然後笑盈盈的看著眾人,臉上浮現出和善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神中,自然而然的帶了幾分天朝上國欽差特有的自信和威嚴。

繁瑣的談判開始了,表面上看起來,大家都很客氣,可是內心裡,他們都在揣摩著其他人的心思,估量著每一項條件對自己的利弊。當務之急,先要看看越國究竟能賣哪些貨,要買哪些貨。阿卡迪和迪維亞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走到了一起,而朱羅新王薩爾巴哈卻和雞羅王走到了一起。費羅茲要回去了,薩爾巴哈的處境非常艱難,他不好說不要費羅茲回來,畢竟費羅茲曾經是他的王,現在在國內還有相當的實力,可是他又不想讓出王位,否則的話,他的家族前途堪憂。當此之時,他和雞羅王巴哈爾一樣,需要和越人打好交道,卻又不能被越人白白的利用了,最後什麼好處也撈不著。

對這些人的心思,張溫摸得一清二楚,他穩穩噹噹的控制了局面,讓這四個各懷鬼胎的人互相試探,當此之時,誰也不會相信誰,是從中漁利最好的機會。如果他不能把這麼容易的一件事辦好,他就沒臉在孫紹手下再呆下去了,也對不起虞翻的一番良苦用心。

孫紹一直沒有露面,他在尼瑪爾父女的陪同下,乘著他的座船,進行環島旅行。周玉以及一批扶南學院的士子同行,沿途記載錫蘭島的山山水水,記載那些已經淹沒在叢林中的碑碣。隨行帶有善碑拓的匠師,他們用宣紙將一塊塊或完整,或殘缺的碑拓下來,一起帶回扶南進行研究。

「我要為昭儀寫一部僧伽羅史。」周玉笑盈盈的對耶蘇陀羅說道。

耶蘇陀羅開心得連連點頭,卻不敢在周玉面前託大,她知道眼前這個文雅的女子身份比她還要尊貴。為了討好周玉,從來不向其他人低頭的耶蘇陀羅沒少下功夫。

周玉知道自己沒有關鳳那麼善戰,處理政務也不會是夏侯徽的對手,而且周循和周胤兩兄弟都是帶兵之人,她如果再參與到政事中去,難免會引起其他人的忌憚,所以她乾脆一門心思的做學問。《新山海經》雖然還署孫紹的名,其實現在從撰文到插圖都是由周玉在經辦。她知道孫紹的心思不僅在做生意,所以她一直在細心的搜集相關的文獻,為孫紹決策做準備。

耶蘇陀羅現在就是她的閨密兼梵文老師。

僧伽羅人不信奉佛教,他們一直信奉婆羅門教,梵文就是婆羅門教專門用來記載經書的文字,原本佛祖喬達摩?悉達多在世的時候,為了與婆羅門教相區別,讓信徒們不要用梵文來記載佛經,終其之世,佛教都是口耳相傳,佛經裡面開頭都是「如是我聞」,就是從這兒來的。佛祖死後,弟子為了整理經文,這才發現還是離不開梵文,最後只能還是用梵文來記載佛祖當年的傳教。周玉以前已經學過一些梵文,但是那比丘尼的梵文顯然不如耶蘇陀羅的梵文來得原汁原味,有了這個從小接受婆羅門教義薰陶的公主的指引,她開始閱讀婆羅門教的《吠陀四經》,不僅梵文水平大有長進,而且對兩種不同的教義也有了新的認識。

兩個女人在一旁巧笑倩兮的說笑的時候,那一廂,費羅茲正愁眉苦臉的跪在孫紹面前。這些天來,他像一個親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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