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龍行天下 第十一章 渾水摸魚

共和六年八月初,大漢國發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大漢車騎將軍曹彰率胡漢鐵騎三萬餘騎,由漁陽出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際擊破了白檀山的烏桓人,斬首三千餘,隨即揮師西向,率將軍夏侯霸、郝昭、胡遵等千里奔襲,堵住了集中在彈漢山進行蹀林大會的鮮卑各部落,雙方血戰半日,給鮮卑人以重創,斬殺萬餘,鮮卑大帥步度根、泄歸泥率殘部倉惶西逃。曹彰隨即徵發匈奴人和烏桓人,馬不停蹄的進行追擊,馬不解鞍,人不解甲,銜尾追擊,月余之間,一直追到五原郡以西,東部鮮卑、中部鮮卑全部落入手中,只剩下西部鮮卑還在鮮卑人的手中,東西萬里北疆,為之一清。

其二,蜀王劉備薨,漢帝下詔由蜀太子劉禪繼位,蜀大將軍張飛和丞相諸葛亮輔政。漢大將軍關羽聞之,痛哭嘔血,一病不起。

其三,越國東海督蘇羽率水師萬餘東向,兵鋒直指倭國,倭有百餘國,聞說漢人兵至,無不震恐,倭十餘國派使入見,蘇羽於其中南近韓地處築城,以大船送倭使者百餘人赴南海拜見越王。

十二月,泰州,扶南郡,扶南講武堂。

扶南講武堂是扶南學院的一個分院,不過,因為軍事的特殊性,講武堂離扶南學院的主體建築有些遠,更造近原始森林一些,因為這裡的課程中有很大的一塊是叢林戰術訓練,所以在叢林里建了一個訓練基地,每學期都要把學員們送到基地去實戰訓練。

十二月是孫紹每年兩次例行巡視講武堂的時候,講武堂會舉行一次彙報性的畢業演習,演習中成績突出的學員會被優先選入宮中為郎,其中最優秀的一部分將會加入越國最精銳的步兵——摧鋒營,所以每一個講武堂的學員對這次演習都十分看重,哪怕不是越國的士人,畢業後也不想留在越國,但是如果能得到新年大饗的邀請,進入特牧城與王公大臣們共飲,也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

講武堂成立兩年,去年舉行這個演習的時候,好多人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激烈程度不夠,而今年則不一樣,幾乎所有的學員都鉚足了勁,至少要爭取能參加新年大饗的機會,所以整個過程比實戰不遑多讓。

馬謖是插班生,他也沒想過要加入越國軍隊,但是,他的目的是立名的,要給趙雲、李嚴帶領的訪問學員立個威,所以他學習得很刻苦,相關的軍事理論當然難不住他,相反他倒是把教官們給問倒了好幾次,這可把教官們惹火了,在演習的時候把他扔進了深山老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馬謖居然不是被救援隊拖出來的,而是自己爬出來的,不過,他出來的時候已經和死差不多了,衣衫襤褸,披頭散髮,眼窩深陷,看見誰都像是看到了敵人,眼中閃著狼一樣的光。一看到迎接他的教官,他咧了咧嘴,連笑都沒笑出來,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等把他救醒了才知道,因為他太傲氣,看不起其他的學員,其他學員也看不慣他,半路上就把他給丟了,他一個人在叢林里亂撞,很快就迷了路,為了保住這條小命,在叢林里跋涉了七天,因為開始對叢林生存沒放在心上,所以對叢林中哪些東西能吃,哪些東西不能吃一點數也沒有,生怕中了毒,也不敢亂吃,連水都不敢亂喝。也虧他記性好,對地圖記得滾瓜爛熟,走了幾天冤枉路後,居然找到了出路。

孫紹聽說這個消息,啼笑皆非,特地接見了馬謖。

馬謖見到孫紹時,還沒有從叢林中的恐懼中恢複過來,但是換了乾淨的衣服,補充了食物之物,原本的丰神俊朗已經恢複了幾分,也勉強能保持幾分儀錶了。

「蜀王駕崩了。」孫紹第一句話就是告訴馬謖這件事,馬謖從蜀國出來的時候,劉備還在苟延殘喘,講武堂外人很少來,馬謖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馬謖點了點頭,很平靜,他雖然不知道劉備已經死了,但是他知道劉備的死並不意外,相反倒有些放鬆。劉備死了,趙雲等人要守喪,至少要到年後才可能到扶南來。

「孔明兄主持大局,要著力發展民生,諸葛子平和一些蜀國的士子馬上要趕回去,你有沒有興趣和他們一起走?」孫紹手裡轉著杯子,看著這個歷史上和趙括一樣有名的人才,眼神有些複雜。馬謖雖然用了七天才走出其他學員三天就能走出的叢林,但是考慮到是個插班生,原來又是個眼高於頂的士子,這個成績已經非常不錯了,按理說,他應該屬於那個每年都要死幾個的正常名額中的一個才對。

「我一介布衣,回去不回去的,有什麼關係?」馬謖不以為然的說道,竭力在孫紹面前擺出一副狂士的模樣。

孫紹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是你打算繼續在講武堂學習呢,還是到處遊歷?如果想遊歷的話,我非常願意邀請你同行。新年過後,我要到天竺走一趟,你要有興趣的話,不妨跟我同行。」

馬謖心動不已,這是一個增長見聞的好機會,而且也是接近孫紹的好機會。可是,這次叢林生存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非常後悔當時沒有好好聽課,險些把性命丟在叢林里,這對一向自負的他打擊非常大,他這幾天一直在想,如果不能把這個債補回來,到時候肯定會成為一個笑柄。

而他是來揚名的,不是來留笑柄的。

「我非常願意能和大王一起出行,但是,我還想先完成講武堂的課程。」馬謖誠懇的說道:「我不符合參加新年大饗的條件,如果僅僅是因為大王的開恩而破例,那與講武堂的規矩不符。謖雖是外人,卻不想破這個例。」

「呵呵呵……」孫紹笑了,他對馬謖的興趣越來越濃厚了,這個人雖然傲氣,但是傲氣得有資本。他轉過頭對陰著臉站在一旁的費羅茲笑著:「看到沒有,這才是我大漢士子的榜樣。」

馬謖很詫異的看了一眼這個一直沒吭聲的人,詫異的發現這個不是漢人,也不是扶南人,明顯是一個夷人,就是那種穿上漢人的服飾也不象漢人的夷人。見馬謖意外,諸葛均介紹道:「這是天竺的朱羅王費羅茲,去年大戰中被俘的,因為監督築城有功,大王決定放他回國。」

「這不是縱虎歸山嗎?」馬謖脫口而出,他雖然從來沒有把越國看成自己的國度,可是面對費羅茲這樣的外人,他很自然的把自己和越國歸類於大漢人這個範疇,站在孫紹的角度考慮問題。

「縱虎歸山?」前將軍崔謙撲哧笑了一聲,伸手掩著嘴,把頭扭到一邊去了,其他人也相視而笑。費羅茲和漢人在一起呆了半年多,多少知道一些漢話,這句話他雖然不是很明白,但裡面的意思在致也領會到了一些,對崔謙等人為什麼發笑也並不意外,尷尬的低下了頭,對馬謖不免有些怨恨。一來是馬謖這句話讓他被人譏笑,二來他生怕馬謖的話引起孫紹的擔心,不再放他回去。

費羅茲對被孫紹生擒的事耿耿於懷,在南方大大小小十幾個國家中,朱羅的實力是屈指可數的,費羅茲一直自視甚高,即使是對實力相差不多的哲羅王迪維亞和潘地亞王阿卡迪,他都有些不太放在眼裡。一直希望著有一天能夠統一天竺大陸,成為萬王之王。這次率領三國聯合水師出征扶南,他覺得是一個良好的開始,因為在他的壓力下,哲羅和潘地亞都向他低頭了,只要打贏了這一仗,他就能從南海的生意中獲取更大的利潤,進一步擴展自己的實力,沒想到事與願違,聯合水師被越國人擊得全軍覆沒,連他自己都被生擒了。

更讓他鬱悶的是,他居然是被人以少勝多的擊敗,費羅茲的信心一下子被擊得粉碎。當時他曾想過自殺,可是他的親信桑賈伊勸了他一句話,桑賈伊說,古來成就大事的人都經過磨難,佛祖也是經過了無數次的磨難才真正開悟,僧侶們為開悟,還要實行長期不懈的苦行,以磨鍊自己的心志,大王這次也許就是一個磨難,是大王真正通往更高的事業的起步。

費羅茲聽了這個勸告,在隨後的仰光城建設中,他身先士卒,辛苦勞作,真正把這些辛苦當成對自己的考驗。他的行動使那些俘虜們情緒安定下來,也減輕了楊修的工作量,半年的功夫,仰光城建成,費羅茲也作為俘虜們的代表被帶到了特牧城。孫紹對他的順從非常滿意,決定要放他回去。

費羅茲把這些當成上天對他的獎賞,把回到朱羅當成事業的重新開端,他怎麼肯讓馬謖的一句話就斷了自己的生路?他思索片刻,連忙跪倒了孫紹面前:「大王,降臣願意做大王馬前的一頭獵犬,為大王追殺那些虎狼,而不敢自為虎狼。」

孫紹摸著下巴笑了,安慰道:「孤從來沒有懷疑你的忠心,你起來吧。」

「喏。」費羅茲起身,站到一旁,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馬謖卻不以為然,可是看這個架勢,孫紹似乎很相信這個天竺人,自己倒也沒有必要硬要做惡人。他和孫紹又聊了幾句,這才跟著諸葛均告辭出來。諸葛均有些惋惜的對馬謖說道:「幼常,你剛才應該答應和越王殿下一起去天竺的。」

「為什麼?」馬謖反問道。他當然不能告訴諸葛均自己留在扶南講武堂繼續學習,是不想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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