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海盜帝國 第八十四章 賣方市場

天下最難做的生意莫過於沒有買家的生意,只要有買家,生意就好做,如果買家多,那生意就更好了,再理想一點,那就是買家多多,而賣家就我一個,那就叫壟斷。壟斷有技術性壟斷和權力性壟斷兩種,都能帶來極其豐厚的利潤。

孫紹現在就是這樣,分明是一項要把過期裝備傾銷出去的艱難任務,卻因為越國的連弩即使要過期了,依然是先進的裝備,吳蜀都不肯讓對方佔了優勢,反而成了一件非常容易完成的任務。

「跟你說什麼來著?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孫紹老氣橫秋的一手摟著兒子,一手敲著案幾,得意洋洋的對坐在那一面的關鳳和夏侯徽說道:「你們總說文化文化,我們對扶南人有文化優勢吧?劉熙的文章寫得好,可是面對范蔓的一點小利和威壓,這點優勢就消彌於無形了,最後還得靠技術優勢取勝。現在吳蜀都爭著買我們的連弩,價格一天一個樣,主動權全部在我們的手裡,這樣的利益才是最實在的。」

「我看也未必,這些技術優勢,也是暫時的,如果不是形勢所逼,他們根本不需要這麼爭,買個一兩架的回去研究一下,很快就能仿製出來。」夏侯徽笑著說道:「是夫君利用他們的心理,把他們逼到這個地步的,這可不是什麼技術優勢,說到底還是文化優勢。」

孫紹搖搖頭,不以為然:「什麼文化優勢,我這也是技術,叫談判技術。」他伸手把兒子從肩頭拽下來,摸著他汗津津的腦門道:「學子曰詩云的,我不反對,可是前提是你得有實力,有實力,子曰詩云可以錦上添花,沒有實力,子曰詩云不過是個笑話。兒子,聽明白了沒有?」

孫奉想也不想,連連點頭:「聽明白了,明天我就不去讀書了。」

「胡說!」關鳳探身將孫奉拉了過來,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虎著臉說道:「你要敢缺一天課,看阿母不打你屁股。」轉過臉又對孫紹責怪道:「你就不能說點好的,阿猘好容易剛喜歡讀點書,你這一說,全白費了。」

孫紹鬱悶的翻了個白眼,一手揉著太陽穴,一手指著孫奉說道:「兒子,你誤會阿翁的意思了。阿翁不是說不用讀書,而是說僅僅讀書是不行的,好男兒,就要文的武的都能行,兩手都要硬,有文無武,那叫文弱書生,說話沒人聽,有武無文,那叫莽夫,就算得意一時,最後也會被人玩死。你玉姑姑有沒有和你講過董卓的故事?董卓就是……」

「講過,董胖子好殺成性,逆天而行,有違天道,最後被點了天燈。」孫奉搶著說道,眼珠一轉,又有些疑惑的說道:「阿翁,他是逆天而行,遭了天譴,跟讀不讀書有什麼關係?難道他讀了書,就不會被燒死了?」

孫紹一愣,這才想起來孫奉畢竟還是太小了,周玉給他講的道理無非還是那一套聖人的說辭,他一拍額頭:「董胖子做的惡事多,可是魏王曹公做的惡事也不少啊,他怎麼沒被人點天燈?」

孫奉撓撓頭,很茫然。夏侯徽卻有些尷尬,不過想想也的確如此,要就事論事,曹操做的惡事未必比董卓少,但是兩人的結局卻相去萬里,為什麼?不就是因為董卓只知道殺人,不知道權謀?而曹操雖然也有一些挫折,幾次瀕臨絕境,但是他最後能化險為夷,成就一番事業,就是因為他比董卓有智謀,他注過孫子兵法,精通申韓之術,深明法家權術勢之中的奧妙,比董卓全憑武力要高出不止一個層次。

然而,深通權謀,甚至超過曹操的人也不少,為什麼他們卻沒有成就一番大業?大多數最後反而成了曹操這樣的人的臣子?比如賈詡,比如荀攸,他們的權謀都遠勝於曹操,但是他們都沒有實力,只能依附於其他人,成為曹操手中的利器。

孫紹見夏侯徽沉吟不語,知道她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從建安二十年算起,她到自己身邊已經整四個年頭,經過自己的不斷腐蝕,現在的夏侯徽對權謀的認識已經遠遠超過了當代人,甚至超過了自己這個未來人,只是還沒有多少實踐的機會罷了。

「阿猘,以後有時間的話,跟著徽姨讀點兵書。」孫紹似乎很隨意的說道:「你不是喜歡打仗嗎,不讀兵書,是不能成為一個好將軍的,當然了,死讀兵書,最多也只能做一個趙括。」

「好唉——」孫奉握著小拳頭,歡呼起來:「我要讀兵書,我要讀兵書。」

「唉——」關鳳搖了搖頭:「你看你,把孩子教成什麼樣子了,整個一好戰份子。」

「好戰份子怎麼了?」孫紹不以為然:「你難道想把兒子教成書生?我可不想做趙奢。」

「夫君說得對,儒生治不了國的。」夏侯徽深有同感,笑著勸道:「當年孝元皇帝為太子時,孝宣皇帝就說過,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不可純任德教。又嘆曰,亂我家者,必太子也!後有廢太子之意,只因太子為許皇后所生,這才未能施行。現在想來,英明如孝宣皇帝也有婦人之仁,如果當時換了太子,也不會有後來的王氏亂政了。」

關鳳眉頭一凜,不自然的瞟了一眼夏侯徽,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刺耳呢。

「你們放心,我不是趙奢,也不是孝宣皇帝,我兒子不能成為趙括那樣的紙上談兵,也不能成為漢元帝那樣的儒生。」孫紹沒有注意到關鳳的不自然,雙手高高舉起孫奉,父子倆哈哈大笑:「兒子,要做個文武全才的好漢子,聽見沒有?」

「聽見了,父王!」孫奉大聲叫道,清脆的童音在殿中迴響:「我要做一個文武雙全的好漢子——」

宗預在屋裡煩躁的轉著圈,猶如一頭困獸。孫紹有意無意的分開了他和孫登,不讓他們有接觸,現在為了爭奪那些連弩,他和孫登較起了勁,可是孫登是太子,所擁有的權利豈是他一個參軍中郎將能相比的。在競價的過程中,他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下風,雖然有王后關鳳在支持,但是形勢依然不容樂觀。更重要的是,現在他所做的決定,都是他個人猜測的結果,他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得到諸葛亮和劉備的支持。

五十萬錢一架連弩,要麼就是兩百架,要麼就是一架也沒有,買一架也是兩百架的錢,這徹底斷絕了宗預準備買一架回去仿製的念頭。一億錢,相當於蜀國一年的純收入,這麼大的一個數目,根本不是宗預能夠決定的,恐怕就是諸葛亮來,也不敢自作主張。更可怕的是,由於吳蜀競價,現在已經漲到了七十萬錢一架。

宗預要瘋了,他明知這是孫紹使出的詭計,卻無計可施,他可以不買,那樣的話,孫登會帶著兩百架連弩趕到長沙,戰局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雖說有了連弩未必就能左右戰局,但是吳蜀雙方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兩百架連弩所能發揮的作用還是不能小視的。

宗預必須想出一個辦法,既要拿走這些連弩,又盡量把價格壓下來。

與此同時,孫登也在著急,由於蜀國的出現,原本五十萬一架的連弩被提到了七十萬,生生的漲了四成,他把日南十年的商稅都給預支出去了,才有可能拿走這二百架連弩,前提還是不能再漲價。他現在對謝景當時的失誤懊惱不已,如果當時一口答應下來,現在哪裡還有這麼多的事?

「太子。」諸葛恪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打量了孫登一眼,笑道:「太子養性的功夫越發出色了。」

孫登笑了笑。他心裡雖然著急,臉上卻還是很平靜從容,這和他這些年的經歷有關,自從那一年跟著孫紹出征遼東以來,短短的四年之間,他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了。十六歲的他,不僅身體長得象一個成年男子,心性也比同齡人成熟得多。

「元遜,你可不能做一個巧言佞色的佞臣啊。」孫登開了個玩笑,接過諸葛恪遞過來的茶呷了一口:「這是夷洲茶嗎,味道很淳厚啊。」

「是的。」諸葛恪點點頭:「今年的秋茶,剛運到特牧城的。」他舉起杯子,迎著陽光欣賞著金色的茶湯:「越王會做生意,一個夷洲茶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好茶固然是千金難求,就連那些苦澀的粗茶都賣出高價了。」

孫登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興趣盎然。諸葛恪這兩天經常在大市裡轉悠,看來打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諸葛恪笑著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慢條斯理的說道:「新茶採摘之後,剩下的絕大多數茶葉和陳年的茶葉一樣,是賣不出好價錢的,以前只能處理給路邊的小茶攤,或者做成什麼茶葉蛋之類的零食,但是現在這些茶賣到北方去,卻能賺大錢。」

「北方?還賺大錢?」孫登興趣大增,坐了下來。不值錢的茶葉千里迢迢的運到北方,還能賺大錢,這可以點讓人想不通了。

諸葛恪似乎早就預料到孫登會想不通,他笑笑:「我開始也十分好奇,後來向商人們打聽,他們也不肯細說,我現在也是估計的,具體情況是不這樣,也不敢肯定。」諸葛恪呷了一口茶,一副龍門陣的樣子,孫登雖然對他的泰然自若有些不解,卻也是興緻勃勃的聽他解說。

「越國商人向北方販賣鹽鐵,換取胡人的戰馬,免不了要帶些茶飲用,不知怎麼的,胡人嘗到了這些茶。胡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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