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海盜帝國 第五十七章 鋒芒畢露

正在埋頭前進的隊伍頓時大亂,後面的人驚恐的看著地上忽然出現的一個大坑,看著那頭象在裡面掙扎、嘶吼,發出凄厲的嚎叫,前面的人卻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遠處的人看不到這裡的情況,對停下來不走的同伴十分不滿,怒聲大罵。

誰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樹林里近千具蹶張弩露出了猙獰的面孔,猛的一聲鼓響,將嘈雜的叫罵聲全部壓了下去,已經瞄準了半天的弩手們沖著如沒頭蒼蠅般的扶南士卒射出了致命的箭雨。

緩慢移動的隊伍成了絕佳的瞄準靶子,弩手們輕鬆的扣動弩機,長箭呼嘯而出,從或古老或年輕的樹榦和茂盛的枝葉之間飛過,準確的扎入一個個扶南兵的身體里,犀利的箭風帶動樹葉翩翩起舞。扶南兵大部分都穿著簡單的皮甲,在鐵制的箭頭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長箭入體,血花迸現,慘叫聲此起彼伏,原本興奮的歸鄉之旅轉眼就成了死亡之路。

受到最大關注的自然是戰象背上的那些士卒,一千多具弩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照顧他們的,第一通鼓剛剛敲了幾下,十頭戰象就失去了控制,它們嘶吼著,胡亂踩踏著旁邊的士卒,沉重的蹄子將一個個扶南士卒踩得筋骨斷裂,血肉模糊,更將企圖就地組成小陣進行反擊的扶南士卒沖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范旃坐在象背上,驚恐的眼睛瞪得溜圓,卻已經失去了神彩,嘴巴張得老大,卻沒有聲音喊出來,在第一時間內,他就遭到了致命的打擊,十幾支弩箭同時射中了他。雖然他身上穿著鱷魚皮的甲胄,但是兩隻穿喉而過的弩箭還是毫不留情的奪走了他的性命。

范旃死了,死得非常不甘心,他從來沒有想過漢人敢在他的歸路上設置埋伏,他為他的自負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漢人變了,然而,他卻不能把這個用生命換來的經驗傳達到扶南王,他的首級送到扶南王面前的時候,還保持著驚愕的表情,看得扶南王范蔓一陣陣的發冷。

隨著范旃首級而來的,還有一張字跡很工整的字條,上面是漢字,范蔓的漢學水平不錯,認出了這幾個字。字寫得很溫潤,但是意思很囂張。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後面落著款:「大漢吳太子孫登敬告扶南王。」

范蔓目眥盡裂,范旃不僅是他的大將,還是他的外甥,現在不僅七千大軍無一生還,還被人斬了首級,這個仇結大了,原本他還在考慮是不是要和吳國和談,先專心對付越國再說,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他必須同時面對吳越。

「集結大軍,再攻日南!」范蔓鬚髮賁張,抓起那張紙撕得粉碎,厲聲大吼:「砍下這個狗屁太子的人頭,為范旃報仇!」

很快,幾個信使飛奔出了特牧城,或騎馬,或乘船,奔向四面八方。

……

其實范蔓冤枉了孫登,那場仗不是他打的,那張紙條也不是他寫的,這全是諸葛恪的功勞。諸葛恪很熱心,他沒等所有的援兵趕到,就帶著一批糧草上了路,趁著海路趕到西卷城的時候,陳時剛好從林邑回來。一聽陳時轉述的意見,諸葛恪就表示贊同,於是呂岱就撥給他兩千人,連帶著他帶來的兩千郡兵趕到長山設伏,為了能把范旃一網打盡,諸葛恪費盡了心機,在最短的時間內走遍了附近的幾個山頭,在范旃可能經過的地方都挖了坑。他帶來的那些郡兵打仗可能還有些手生,但是挖坑卻是行家裡手,他們群策群力,揣摩戰象受驚後可能出現的情況,最後想出了連環梅花坑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主意,讓諸葛恪都拍案叫絕。

結果十頭戰象無一倖免,除了兩頭戰象被當場射死之外,其餘八頭戰象全部掉入坑中,麻煩的是後來為了把這些戰象從坑裡弄出來可費了吃奶的勁。

孫登對這個戰果很滿意,不管怎麼說,諸葛恪出山第一戰就給他長了臉,當場擊殺一千多人,生擒三千餘人以及八頭戰象的戰績是輝煌的,孫登唯一感到不安的是,諸葛恪以他的名義寫的那句話是不是太過了,解氣是解氣,萬一激怒了扶南王,他起大兵來攻,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諸葛恪對此的答覆是,有兩個理由必須這麼做:第一,扶南王悍然入侵日南,如果不打擊一下他的氣焰,他會更不把吳國放在眼裡,這些蠻夷知道什麼仁義?不把他打痛了,他是不會聽你講仁義的。第二,越王為了幾個商人都能出兵攻擊扶南,事情搞得這麼大,我們如果不展示一下雷霆手段,那以後吳國還想和越國平起平坐嗎?誰會把吳國放在眼裡?大概就連范蔓都會小瞧吳國,所以,必須讓他知道,不僅是越國不能惹,吳國也不能惹,換句話說,漢人都不能惹。

孫登雖然不同意諸葛恪的解釋,但是事以至此,反正也收不回來了,現在的任務是解決西卷城裡的區連,這個已經沒有了林邑國的林邑王還不知道情況呢。孫登把這個機會留給了呂岱,讓他把八頭戰象往城外一趕,區連頓時知道大勢已去,憤而在城頭自殺,結束了自己輝煌而悲劇的一生。

西卷城開城投降,日南郡收復,孫登立刻派出六百里加急向建鄴彙報,同時做好迎戰準備,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接下來大戰不可避免。為了避免孤軍作戰,孫登派諸葛恪趕到林邑去見孫紹,希望大家統一行動。

孫紹一見春風得意的諸葛恪就笑了:「元遜,坑挖得好啊。」

諸葛恪謙虛的說道:「都是殿下指導有方。」

然後兩人沒心沒肺的相視大笑。

笑了一陣後,兩人入座,孫紹請他喝茶,諸葛恪喝了一口,頓時苦起了臉,他看著杯中深褐色的液體道:「殿下,此為何物,如此苦澀?」

「西夷稱這東西為力量之源,據說喝了這個,能讓你精力旺盛。」孫紹調弄著杯中後世稱之為咖啡的東西,帶著平靜的微笑:「一開始不是很習慣,但慢慢的也許會喜歡。」

「是嗎?」諸葛恪看著被他呷了一口的力量之源,皺了皺眉頭:「我覺得還是茶好喝一些。」

「元遜,你還不到二十歲,就不能接受新事物了?」孫紹嘴角一挑,笑了一聲:「你以後要見到的新奇事物還多著呢,不能和那些老學究一樣,總把眼光局限在自己熟悉的那一塊。」他放下湯匙,端起杯子呷了一大口,咂著嘴品了品,又道:「好奇心是人探索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武器,我見你有勇氣,敢作敢當,才請你嘗嘗,沒想到你卻不喜歡。」

諸葛恪聽了這話,立刻覺得不喝這杯苦得象葯一樣的東西便有些對不起越王的賞識,他大無畏的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強作鎮靜的品了品,最後吐出一個字:「苦!」

孫紹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元遜,子高派你來,不會就是跟我說笑吧?」孫紹笑了一陣,收起笑容道:「你們收復了日南,任務也完成了,他怎麼沒有回去?見好就收豈不是更好?」

諸葛恪低下頭沉思了片刻,孫登是流露過這樣的想法,可是被他勸住了。現在離開,對孫登來說當然是好的,功成身退,以後再有什麼事也與他無關。可是諸葛恪卻看到了戰機,范蔓如果咽不下這口氣,日南必然有一場大戰,這樣的機會在吳國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他剛剛嘗到甜頭,怎麼肯這個時候離開日南,所以他用各種理由把孫登勸住了。

但是把孫登留在日南是很危險的,諸葛恪知道,僅憑他和呂岱手中的力量,要對付扶南國的大軍並不是一件易事,這也是他主動來和孫紹會面的原因,他需要孫紹的幫助。

「殿下,和扶南的戰鬥剛剛開始,范旃的七千大軍一半喪於殿下之手,一半喪於我吳軍之手,對范蔓來說,這不過是個警告。」諸葛恪斟字酌句的說道:「但是范蔓蠻夷之人,他未必能領會我吳越的一片好意。據說他通曉我大漢的情況,但是他大概沒有讀過太史公書,未必比夜郎王明智,要與我等一較高下也是有可能的。殿下傾國而來,不可不防。」

孫紹一直不說話,只是聽諸葛恪說,自己慢條斯理的喝著咖啡。總的來說,他雖然覺得諸葛恪不象他老爹諸葛瑾生的,和他那個過繼給叔叔的弟弟諸葛喬也不怎麼象,聰明得有些過頭,但這個年輕人進取心強烈,倒是比孫登那個書獃子更對他的胃口。

要和扶南國全面開戰,能多拉一個盟友當然是好的,有吳國在陸地牽制,他在海上進行攻擊,當然要比由他一個人對付比較好。諸葛恪有這個心思,正中孫紹下懷,他用詐逼得孫登出兵,無法和范蔓談判,不就這個目的嗎?

諸葛恪見孫紹不說話,明知他在等他開條件,卻沒有太多的選擇。孫紹的軍隊是水師,在海上他佔據上風,已經創造了輕易的全殲對方三千水師的輝煌戰績——那三千多扶南水師到現在還在艙里當苦力呢——他可以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吳國則不然,這次能打贏,完全是因為早有準備,而范旃又十分配合,居然什麼防備也沒有,一頭就撞進了伏擊圈——諸葛恪到現在還有些疑惑,按說范旃也是久經沙場之人,怎麼會那麼大意?他不知道,范旃已經被孫紹的獵頭大會搞得筋疲力盡,精神恍惚了,這才懵懵懂懂的闖進了他的伏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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