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揚帆起航 第七十九章 鷹揚周郊

「鳳儀?」孫權含笑報著腿,看著興奮不已的孫魯班講述今天在摧鋒營的所見所聞:「他有沒有說為什麼叫鳳儀號?」

「妹妹說是什麼書經上的話,我說是因為嫂嫂名字裡面有個鳳,結果大兄說都對。」

「對也算對。」孫權笑盈盈的點點頭:「可是也不全對。」

「那究竟是為什麼?」孫魯班繞到孫權身後,抱著他的脖子問道。

「大虎,你知道你大兄還有一艘樓船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孫魯班搖搖頭:「我只看到一艘,他還有一艘嗎?」

「對,我當時給了他兩艘護航的樓船。」孫權拉著孫魯班的手,笑道:「那一艘叫鷹揚。」

「鷹揚?哪個鷹揚?」孫魯班眨巴著眼睛,搞不明白。

「雄鷹的鷹,飛揚的揚。」孫權扭過頭,斜著眼睛看著孫魯班:「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孫魯班乾脆的直搖頭。

「阿元知道嗎?小虎你呢?」孫權又問規規矩矩坐在對面的孫魯元和孫魯育,孫魯育搖搖頭,孫魯元咬著手指著,大眼睛眨呀眨的,眨了好一會,才不確定的說道:「難道是鳳儀虞廷,鷹揚周郊。」

「哈哈哈……」孫權探身過來,親昵的摸了摸孫魯元的小臉:「到底是袁家的外甥,書讀得就是好。大虎,讓你讀書你不讀,今天出醜了吧。」

「什麼陰啊陽的,我還以為你們說易經呢。」孫魯班有些上火的胡攪蠻纏,翻了個白眼:「誰知道她說的對不對。」

「自己不懂,不要以為別人都不懂。」孫權佯怒的拍了下孫魯班的手:「聽阿翁跟你說,這兩句話的意思是,虞舜帝以德治天下,所以有鳳凰飛到他的庭院里,為他跳舞,周文王以德居天下,所以有雄鷹在郊外出現,要為他效力去征伐殘暴不仁的紂王。」

「那跟大兄有什麼關係?」孫魯班追問道。

孫權一時語噎。他聽說孫紹把兩艘戰船定為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就明白了孫紹的用意:他是讓他放心,你如果對我好,做仁德的舜帝和周文王,我就是那隻鳳凰和為你效力的雄鷹。但是他不相信這些,或者說,他相信,別人也不相信,這年頭只論實力大小,名份這東西只有在實力不足以橫掃一切的時候,才有些許的作用。他不是什麼舜帝和文王,也不敢指望孫紹做那隻鳳凰和雄鷹。

但是這樣的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他總不能對自己的女兒說,孫紹在騙我呢。

「他是希望和阿翁一起打天下,他就是那隻雄鷹。」孫權想了一陣,只好含糊的說道。

「噢——」孫魯班恍然大悟:「對了,怪不得他要到西夷去找麒麟呢。」

「麒麟?」孫權不解,今天孫紹究竟帶孫魯班他們玩什麼去了,一會兒鳳一會兒又麒麟的。

「大兄聽說西夷有個什麼國家,有很多麒麟,他要去抓幾頭回來,這樣我們孫家得天下就名正言順了。」孫魯班得意的搖著小腦袋,把孫紹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孫權聽。

孫權聽了,倒有些拿捏不定。孫紹眼下有實力,已經引起了群臣的猜測和他的不安,但是孫紹從頭至尾沒有表現出一點不安份的企圖,相反,他一直表現得很規矩。讓他回來參戰,他就回來了,讓他去打青徐水師,他也接受了,要拆分他的震旦水師,他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太激烈的反應,除了把周循和孫桓兩個扔到摧鋒營去折騰之外。總的來說,小的怨氣有,但是大的把柄沒有。這讓孫權很矛盾,他既希望把孫紹這個隱患消除在萌芽階段,但是又怕自己處理得太急,再次引起宗室的反彈。為了拆分震旦水師,他不得不事先用一個豫章太守來安撫宗室——你看,我連做錯事的孫賁都能寬恕,怎麼會對付孫紹?我要收拾他,肯定是他有不可饒恕的罪過。在孫紹有明確的反叛行動之前,如果他強行對付孫紹的話,只怕宗室之中依然會有意見,同時也會讓其他人寒心——你連孫紹都能無中生有的陷害,那還有誰是安全的?

要收拾孫紹可以,但必須有一個過硬的理由。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找到這樣的理由。

孫紹以前就表露過要出海,要去探訪山海經上的記錄,現在又這麼說,難道他是真的這麼想?就算他要做偽,他不至於通過孫登和孫魯班來作偽吧。聽起來,他心裡很不安,又不想鬧出禍起蕭牆的事情,所以寧願出海。這份忍讓對他這樣的性格來說是很難得的,那麼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投桃報李?

「你大兄是個有本事的人,他說能有,那就一定有。」孫權放下了心思,忽然覺得一陣輕鬆。

「那當然。」孫魯班連連點頭,好象孫權誇孫紹就是在誇她一樣。

一天後,虞翻帶著水師到達建鄴,孫權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水寨,孫紹也正式從府中搬了出來,住進了水寨。一見到孫紹,虞翻就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孫權這麼做是在拆分震旦水師,如果應付不當的話,震旦水師可能會有生存危機。

孫紹只是平靜的笑了笑,「眼前最急的任務是擊敗青徐水師,重新幫助江東水師奪回在大江上的優勢,要做過這點,我們難度不小。」

虞翻會意,孫紹說的難度不小一方面是指青徐水師也很強大,臧霸、吳敦手中大概有八千多人,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船上也裝了霹靂車,孫紹的優勢並不明顯。而另外一個方面是,震旦水師不能損失太大,否則的話,就會喪失對孫權的威懾,淪落到任人處置的地步。

「我覺得要想重創甚至全殲青徐水師的話,不能全交給我們,諸將手中的戰船也必須參戰。」虞翻謹慎的說道:「只有這樣,我們的實力才會遠遠超過青徐水師,才能佔據優勢,一舉成功。」

「先生說得有理。」孫紹鄭重的點點頭,他明白了虞翻的意思,要打,就拖著江東的水師一起打,不能讓他們在旁邊看戲,不然的話,他打贏了,損失不小,而勝利的果實卻是別人的。

他不是那種替人火中取栗的傻貓。

「公紀回家呆了幾天,怎麼還沒來?」虞翻忽然問道。

孫紹眼珠一轉,立刻會過意來。「他大概和顧公說得開心,忘了還有正事了,我去請他一下。」

「應該的。」虞翻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然後笑了。

孫紹也不耽擱,立刻帶著人離開水寨,趕到顧府,送上名刺之後不久,顧譚迎了出來,一見面就恭恭敬敬的給孫紹行了一禮:「阿舅。」

顧譚生於建安七年,比孫紹只小三歲,綜合了顧家的儒雅和孫家的俊朗,長得眉清目秀,文質彬彬,比孫紹小半個頭,另外多了幾分稚氣。

「子默啊,你阿母在嗎?」孫紹一邊向里走,一邊問道。雖然只大三歲,可是畢竟輩份在,他的官職也足夠的高,顧譚在他面前有些拘謹:「正在裡面陪著大母說話,阿舅進去就能見到了。」

孫紹笑了笑,真是不容易啊,大姊孫元英能陪陸老夫人說話了。他以前在顧家沒少呆,從來沒有看過這婆媳倆坐在一起聊天的。他隨著顧譚進了陸老夫人住的側院,一進門,就看到陸老夫人面向東坐在堂上,陸績坐在北面,孫元英和陸氏坐在東面,都用微笑的眼神看著他。

「奉先越來越有大將之風了。」陸老夫人朗聲笑道:「元英,你覺得呢。」

她說的大將之風可以有兩種理解,一是他有大將軍的風度,二是他和他的父親孫策很像,孫策在世的時候,大家就稱為他大將。孫元英微笑著抿了抿嘴:「阿母可別誇他,他是個不經誇的人。」

「呵呵呵……」陸老夫人連聲笑道:「誇得誇得,二十一歲做後將軍,就是大將當年也沒有這種成就。上次病了一場,竟真的是脫胎換骨了呢。」

「夫人過獎了。」孫紹客客氣氣的給陸老夫人行了一禮。

「奉先啦,坐,坐,我們正聽公紀說到你呢,他嘴笨,說起來沒意思,你給我們說說,這南海的戰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陸老夫人熱情的招呼孫紹入座,顧譚奉上茶,顧承坐在他母親陸小夫人身邊,才幾歲的顧裕之子顧榮坐在祖母身邊,睜著黑亮的大眼睛看著孫紹。

孫紹笑笑,將南海的戰事說了一遍,聽得眾人感嘆不已。陸老夫人道:「俗話說得好,鷙鳥累百,不如一鶚,奉先就是那隻鶚啊。」

「豈止是鶚。」陸績笑道:「奉先有一艘戰船號為鷹揚,他是翱翔在周郊的那隻雄鷹。」

「雄鷹,雄鷹,是啊,是一隻雄鷹。」陸老夫人連連點頭,轉過頭笑眯眯的看著顧譚:「子默,你也不小了,該出去歷練歷練了,依大母看,你有這麼好的阿舅,就不要再想別的門路了,跟著你阿舅身邊做些雜事吧。」

顧譚笑著拱了拱手:「只怕孫兒才能低劣,阿舅看不上眼呢。」

孫紹撲哧一聲笑了,用手指點著顧譚道:「小小年紀,牙尖嘴利,看到了軍中我怎麼收拾你。」

「這我倒不怕,總不會有娘舅餓死了外甥的。」顧譚應聲答道。

眾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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