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揚帆起航 第七十四章 摻沙子

楊修從交州返回之後,沒有採用孫紹建議的辦法,他覺得那個辦法風險太大,一旦有失手,曹植固然會失去爭嗣的可能,而他楊家也將跟著倒霉,因此他選擇了一個相對保險的辦法,攛掇著曹植請令隨曹操西征,伺機立功,有了功勞,有了實力,縱使最後爭嗣失敗,至少也可以保住性命和榮華富貴,不至於象孫紹說的那樣任人處置,毫無還手之力。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曹植在曹操身邊做了一段時間的文書之後,曹洪被張飛擊敗,左路軍進展不順,這時曹植主動請令支援。曹操開始有些不相信,但是架不住曹植堅持,便派他去了。為了先聲奪聲,曹植聽從楊修的建議,冒險一搏,帶著三百曹操撥給他的虎士攀山越險,挺進三百餘里,成功的截斷了張飛的糧道,迫使張飛退回閬中固守。

這一戰挽回了曹軍的優勢,同時也讓曹植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大大上升,緊跟著曹植再出奇兵,企圖奇襲劍閣,可惜這次運氣不太好,他們在崇山峻岭中迷了路,被劉備的斥候發現了,一場廝殺之後,曹植帶著僅剩的十幾個人退回了閬中。一路上的兇險自不待言,曹植受了傷,曹操聽到報告之後,又驚又喜,驚的是曹植太冒險,險些送了性命,喜的是他用兵和寫文章一樣不拘常禮,有出人意料之筆。因此他下令拜曹植為平南中郎將,主持左路軍的戰事,要持重,不能再做這樣的險事。

從這個命令里曹植感受到了父親對他的喜愛和疼惜,所受的傷痛有了回報,一切都顯得很有價值,因此他對楊修言聽計從,而且他對戰爭有一種很奇妙的預感,但是這個預感卻很模糊,需要楊修通過精密的分析來進行補充,兩人相得益彰,配合得很默契。

現在他又有了這種預感,可是楊修卻說可能是征西將軍夏侯淵那裡有問題,而不是他這裡,他覺得有些不可理解。

楊修將棋枰上的棋子一顆顆的收起,又思索了片刻才說道:「我軍是策應的,征西將軍才是主力,張飛固守閬中,我們基本沒有前進的可能,張飛的壓力並不大,他沒有必要出什麼奇兵,老老實實的守住閬中城即可。而征西將軍大軍緊副劍閣,他用兵果敢,向來是急如風雷,這次頓兵劍閣,肯定會發力猛攻,劉備絲毫不敢鬆懈,他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要解決征西將軍。而且……」楊修沉默了片刻:「征西將軍這次大概有些上火。」

曹植笑了一聲,嘴角微微挑起,有些自得。夏侯惇、夏侯淵都是曹丕的親信,夏侯惇的兒子夏侯楙、夏侯淵的兒子夏侯稱都是曹丕的死黨,諸曹大概也是如此,都和曹丕關係比較好,而不傾向於他。這次他能夠出征,還是楊修說動了曹洪。曹洪和曹丕有矛盾,為了他自己的利益考慮,他願意給曹植一個機會,這次曹洪被張飛擊敗,就是曹洪給他的機會,而他很好的抓住了這個機會,在短短的時間內成為平南中郎將,手下也擁有了近萬的人馬。他這個偏軍異軍突起,而作為主力的夏侯淵卻遲遲不能攻破劍閣,有些上火也在所難免了。

人一急,難免會露出破綻。楊修這麼說,也有他的道理。

「那我們要不要提醒他?」

「要提醒,可是,不要太肯定。」楊修笑了笑:「就說是將軍的推測吧,信不信由他。」

曹植眼珠一轉,立刻明白了楊修的意思,他長身而起,坐到書案前,奮筆急書,時間不長,一篇書札就寫好了,他遞給楊修,楊修看了一眼,挑起大拇指贊了一聲:「將軍果然是文思泉湧,字字珠璣,很好,我覺得一個字也沒法改。」

曹植大笑:「那孫奉先可能寫出這樣的文章來?」

楊修搖搖頭:「他就是一個武夫,如何能與將軍相提並論。」

曹植吹了吹墨跡,安排人立刻送出去,這才收了笑容對楊修說道:「文才好有什麼用?沒有軍功的文人,一文不值。孫奉先雖然文才不及我,可是他的軍功又豈是我敢奢望的?德祖兄,我到今天才知道以前醉心於文章翰墨是多麼無趣的事情。」

楊修嚅了嚅嘴,沒有說話。他想起了孔融,孔融就是驚才絕艷,學問好,文章也寫得好,可惜在屠刀面前,學問和文章什麼用也沒有,只落了個族誅的下場。曹植說得對,沒有軍功,沒有實力,文才再好也只能用來抒寫自己的痛苦,不能解決任何實際的問題。

……

夏侯淵接到曹植的急信,看了一眼,不屑一顧,他對曹植這種自以為是的做法很不以為然。你才打了幾天仗,居然敢來教我怎麼做。

夏侯榮見夏侯淵臉色不對,拿起書札看了一下,重新放在案上:「父親,我覺得子建說得有道理。」

夏侯榮是夏侯淵的五子,今年才十三歲,是個神童,七歲能文,有過目不忘之能。曹丕對他十分欣賞,有一次請他參加宴會,參加的賓客有百餘人,每人都有一個名刺,寫著各人的鄉邑名氏,也就是所謂的爵里刺,曹丕讓夏侯榮一一過目,然後再查問,結果無一訛誤,舉座皆驚。夏侯淵幾個兒子都是人才,而夏侯榮最得歡心,夏侯淵常年在外征戰,把他帶在身邊,聊以解悶。現在聽他這麼說,他倒是難得的笑了一聲:「為什麼這麼說?」

夏侯榮眨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著夏侯淵,露出甜甜的笑容:「父親,子建此書,可進可退啊。」

夏侯淵眼珠一轉,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曹植這是提醒他,劉備可能會派人偷襲,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而夏侯淵沒有任何準備,那就是夏侯淵自己找死,不聽人勸,如果夏侯淵準備了,那也是曹植有先見之明,幫助夏侯淵度過了一個難關。如果劉備沒有派人偷襲,那他也不丟人,打仗總是小心一點的好,多提防些總沒有壞處。

「他倒是挺用心啊。」夏侯淵撇了撇嘴,暗自發笑。

「父親覺得這件事有可能發生嗎?」

夏侯淵淡淡一笑:「有可能當然有可能,只是劉備現在死守劍閣,難不成他還能抽出力量去偷襲我?」

「偷襲不需要很多人。」夏侯榮搖了搖小腦袋:「子建只用了三百人,就截了張飛的糧道,要不是他地形不熟,也許偷襲劍閣都成功了。父親,不可不防啊。」

夏侯淵摩挲著下巴,點了點頭,轉頭叫來了司馬郭淮,讓他帶著三千人去接應運糧的輜重隊。

「父親,等著為子建請功吧。」夏侯榮笑嘻嘻的說道,臉上露出這個年齡特有的稚氣。

「你能肯定他說得對?」

「對不對都要請功。」夏侯榮用力的點點頭:「父親,曹公讓子建出來立功,你還沒看出他的心思嗎?這兩戰已經表明,子建有用兵的能力,他就算不能立為嗣子,將來也是一個重將。現在他主動示好,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樣合適嗎?」

「合適,你只是據實奏報而已,又不是虛美,不用擔心曹公會有什麼想法。」夏侯榮胸有成竹的說道:「父親作為曹公信任的重臣,理當向曹公稟報真實的情況。」

「你不喜歡子桓?」

「不是我喜歡不喜歡。」夏侯榮搖搖頭:「是曹公不喜歡,否則的話,建安十六年便應該立嗣子了,何必等到現在?」

夏侯淵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

兩天後,郭淮傳回消息,他在一百多里以外接到了輜重隊,輜重隊正遭到黃忠和魏延的圍攻,危在旦夕,虧得他們及時趕到,才保住了糧草,黃忠和魏延無功而返。夏侯淵大吃一驚,慶幸不已,他二話不說,立刻向曹操彙報了事情的經過,大力誇讚曹植料敵如神的本領。

接到彙報的曹操大喜,派人前去表揚曹植,要他戒驕戒躁,再接再厲,同時派出重兵護衛糧草,以免再次遭到劉備的襲擊。

偷襲失敗,劉備十分沮喪,只得咬緊牙關堅守,翹首以盼東方的消息。

三天後,諸葛亮派人費褘押運著一批糧草趕到劍閣,劉備緊急召見費褘:「成都的情況怎麼樣?」

「情況很危急。」費褘開門見山的說道:「到目前為止,益州的存糧已經全部運到前線,在秋收之前,將不會再有糧食運到。」

劉備沉下了臉:「這點軍糧最多只夠我支持一個月的,到秋收還有三個月,剩下的兩個月讓我喝風不成?」

費褘躬身施了一禮:「主公,成都真是沒有糧了,軍師已經使出了所有的辦法,幾乎是刮地三尺。不僅是糧,成都所有能當兵的男子都已經徵發,成都沒兵了。」

「豈有此理。」劉備再也忍不住了,他拍案大怒:「要兵沒兵,要糧沒糧,難道要我向曹操投降?你回去對孔明說……」

法正咳嗽了一聲,暴跳如雷的劉備轉頭看了他一眼,見法正沖他使眼色,只好把怒火壓了下來。法正沖著費褘招了招手,費褘進趕緊走到法正面前,躬身施禮:「將軍有何吩咐?」

「面對眼前的困境,孔明有何安排?」

費褘看了一眼病入膏肓的法正,暗自嘆了口氣,諸葛亮怎麼也比不過法正在劉備心目中的位置,如果是他在這裡,根本不可能咳嗽一聲就讓劉備安靜下來。而只有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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