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揚帆起航 第六十八章 印刷術

三個大學者都把目光轉向了孫紹。孫紹泰然自若,只反問了一句:「夫子為了宣揚自己的治國理念,奔走列國十四年,出仕不成,歸而著書,留諸後世,如果當初他整理六經之後也藏之名山,除了幾個弟子概不外傳,又豈有今日儒宗之盛?夫子有教無類,開私人講學之風,又何曾分什麼入室也不入室?」

張昭等人沉默不語,道理他們都懂,可是要把自己辛苦領悟的學問輕易的傳人,對他們來說有些捨不得。說實在的,孫紹對他們這些所謂的儒家學問並不太感興趣,說來說去的,還不是那一套陳辭爛調,一個字能解釋十幾萬字出來,和後世那些吃飽了撐的所謂學者如出一轍,這又是古今一例的典型。但是他對劉熙這篇並不算太長的考論文章卻十分感興趣,如果真能言之成理,那他以後出兵征伐扶南可就師出有名了。

「劉公,這篇大作,能不能借我抄一遍?」

劉熙稍微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如得將軍青眼,老朽榮幸之至。」

「多放劉公。」孫紹轉手交給張休:「麻煩叔嗣為我抄寫一份,我好帶在身上,屆時再聽仲翔先生解說。嘿嘿,真是慚愧,又給老師丟臉了。」

張昭一撇嘴:「這篇文章和書經一般佶屈聱牙,你看不懂也是正常。裡面諸多名物,沒有人給你解釋,確實難以理解。好在有虞仲翔這樣的大儒在你身邊,想來總沒有易經那般難懂的。」他轉過臉對劉熙說道:「成國兄,你既然把這篇大作都拿出來了,那冊釋名也就不要藏著掖著了。」

劉熙得意的扶著鬍鬚瞟了張昭一眼,笑道:「張公為了弟子的學業,真是用心啊。」

孫紹有些不解,張昭解釋道:「劉君注有釋名二十七篇,專門講解各種名物,不僅有當前的器物,還有不少是古有之物,對你理解他的文章有好處。」

孫紹一聽,大致明白了,這大概是現在的百科全書,這可是好東西,連忙順杆子向上爬,向劉熙求書。劉熙矜持了片刻,便點了頭,讓隨侍在一旁的弟子薛綜取來書。孫紹打開其中一個皂囊一看,頓時大喜,正如他的所料,這就是一部解釋各種名詞的書。他看了幾眼,又有些遺憾的說道:「劉公大作,為初學者開門徑,功德無量。只是……」

他遲疑的看了劉熙一眼,劉熙見他有話要說,連忙謙虛的笑道:「將軍有話講直言當面。」

「劉公此書,盡善也,卻未盡美。」

「將軍的意思是?」不光是劉熙,就連張昭和虞翻都有些詫異了。孫紹的學問他們是有數的,他的左氏春秋水平是不錯,但是離精深還有一段距離,居然說劉熙這樣的大學者精心撰寫的書不夠盡美,這可有點不謙虛了。

「劉公,你解釋的這些大多都是可見之物,有些是我等常見之物,但有些卻是我等未見之物,而且,劉公此書一出,必然成為學者爭藏之物,傳之千古,我擔心的是百載之後,學者唯聞其名,卻不知其物,正如山海圖一失,山海經便成了虛妄之書一般。」

劉熙聽了,連連點頭。這些解釋名物的書時過境遷之後,確實會產生這樣的糾紛,只是他們從來沒有去考慮過解決方法。孫紹說著,招手讓丁奉取出剛剛寫就的南行隨筆,恭敬的送到張昭等人面前,翻開到一頁插圖:「諸公,這是我軍事之餘隨手塗鴉的一些記錄,文字粗淺,不敢有污尊目。只是我覺得用圖畫配合文字的方法,也許對劉公此作有所裨益,縱使千載以後,後人也能大致知道其形狀一二,不至於各人理解大相徑庭,多生許多枝節。」

劉熙、張昭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驚喜。不錯,有了圖,一目了然,比用再多的文字解釋的效果都要好,即使過上幾十年,上百年,哪怕這件東西已經不見了,依然能保留其具體的形象,不至於因文忖物,相去甚遠。

「可是,如此一來,抄一本書可就更麻煩了。」張昭有些為難的說道:「文字哪怕有些拙劣,總還能認識,不影響意義,可是圖如果畫得不好,恐怕同樣會以訛傳訛啊。」

「張公言之有理。」劉熙和虞翻也同聲附和。孫紹卻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發現,自己把一件最容易做而又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這個年頭的教育為什麼難?是因為書難得,不僅這些學者不願意示人,就算給你看,你也只能抄一遍,文章短的還好一點,動輒數萬言的可就麻煩了,能抄死人,這些都極大限制了學術的傳播,而自己卻是有辦法來解決的,印刷術啊。

「劉公,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派一個人跟著我,在研讀大作之餘,我或許可以為此書配一些圖畫,另外,半年之後,我還你一千冊甚至一萬冊同樣的書。」

劉熙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孫紹,他倒不怕孫紹黑他的書,只是覺得孫紹要還他一千冊一萬冊有些離譜,但是他對孫紹能給他配插圖的事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他和張昭商量了一下,張昭當然不會反對,於是劉熙轉身對薛綜說道:「敬文,你也到了而立之年,學問也做得差不多了,就跟在將軍身後吧。」

薛綜很意外,卻十分高興,他想出仕已經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好機會,現在能跟在孫紹身邊,簡直是求之不得,他連忙拱手行禮:「敢不從命。」

賓主盡歡,張昭心情很不錯,吩咐張休安排了酒宴,一方面慶賀薛綜出仕,另一方面為孫紹餞行。酒足飯飽之後,張昭把孫紹叫到書房,一邊喝著醒酒湯一邊問道:「準備怎麼攻擊青徐水師?」

孫紹猶豫了一下,他在路上就和虞翻等人商議過這件事了。孫權給他的命令和虞翻開始估計的正好相符,讓他到錢唐口停留,短暫休整後進入廣陵郡,配合孫韶攻擊淮陰,吸引青徐水師回防徐州。他的想法是和孫韶分開,自己溯淮水而上,以免受到孫韶的牽制。但是這個想法需要到建鄴之後再找機會對孫權說,現在還不能和張昭講。

張昭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沒想法,便自顧自的說道:「如果你打算打出動靜的話,我建議你攻青州,青州東萊郡不其縣附近有良港,拿下不其縣,可以直擊北海郡,你也可以繞過成山,攻擊齊國一帶,這些地方都是戶口殷實,租賦眾多之所在,可以直接動搖曹操的根基,同時也方便補充糧草輜重。」他頓了頓,又說:「如果你覺得那樣太孤軍深入的話,你還可以佔據郁洲島(今連雲港),也能進退自如,只是輜重補充困難一些,徐州歷經大戰,已經荒殘很久了。」

孫紹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張昭的意見,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徐州無險可守,要想在徐州立足的話,老師可有什麼好的建議?」

「在徐州立足?」張昭一時沒聽明白孫紹的意思。

孫紹笑了笑:「我看這次至尊調我北上參戰,想來不是臨時起意,雖然沒有消息來,可是虞仲翔猜測,應該是劉使君在漢中吃緊,所以希望江東攻擊江淮一帶以吸引曹軍的注意力,減輕漢中的壓力。我對付青徐水師沒什麼問題,可是徐州四戰之地,又離洛陽、鄴城都太近,今日得之,明天曹操的步騎必至,得而復失,無補於事啊。既然要打,我希望能長久的站穩腳跟,這樣可以威脅曹操的左翼,讓他三面受敵。」

張昭捻著鬍鬚不說話。孫紹說的道理他懂,可是徐州的情況很不好,而他雖然是徐州人,可是離開家鄉已經近三十年,他張家在徐州已經沒有什麼影響力了,幫不上孫紹什麼忙。

「唉,我還真是提不出什麼好建議。」張昭遺憾的嘆了一口氣,為自己幫不上孫紹有些慚愧:「徐州的故舊多年不聯繫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就算在,恐怕實力也大損,如今的徐州,早就不是當年的徐州了,三十年的戰亂,早把當年的富庶之地變成了千里荒野,要想在徐州站穩腳跟,可不容易。」

他見孫紹有些失望,便又勸道:「當年至尊就想過取徐州,但是後來被呂蒙勸阻了,呂蒙的意見也是易取難守,事而無功。我想至尊不會強求你的,你能把曹操的注意力從漢中吸引出來,便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孫紹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張昭也只能從大局上給他一些建議,具體到如何征戰,張昭不在行的,問了也是白問。

辭別張昭之後,孫紹帶著薛綜回到軍營,他派人把程鈞找了過來,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配合葛衡在朱崖建一個印坊,現在要做的是前期的準備工作,預備紙張,準備適合印刷用的墨,刻字模,招收工人,這些技術都沒有太大的難度,相信有了他的大體計畫之後,其餘的細節葛衡都能解決。程鈞聽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他雖然對技術不精通,但是他是個商人,敏感的從中發現了商機,這個印坊一出,必然是財源滾滾。他對孫紹純為傳播文化的想法不以為然:

「將軍,鈞以為,現在就應該制定一個規矩,將來這些書印出來之後,是給劉成國一些書作為報酬呢,還是按數量給他一部分錢。如果讓他沒有任何報酬的提供書稿的話,恐怕這件事做不長久。這些讀書人雖然看起來清高,把錢財看得有如糞土,可是如果看到我們因此發財的話,他們肯定會有意見的,沒有了書稿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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