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揚帆起航 第十八章 知之為知之

沒等董奉多體會孫紹給他帶來的不適感,越海熱情的把他請到一邊,這些天船廠里不少工匠身體不適,已經嚴重到影響進度,越海正愁呢,可巧董奉就送上門來了。

董奉無奈,只得向葛衡表示歉意,孫紹倒不計較,拉著葛衡到一旁研究配重的問題。葛衡自從由孫紹指點過重心的問題之後,他這一路走來,留心觀察各地的船隻差異,他不僅注意到了重心在下有利於防止船隻受風傾覆的問題,還注意到了前後配重的位置對船隻的影響,因此孫紹要解決的問題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三言兩語就決定了如何處理,為了保險起見,徹底打消其他人的疑慮,他又拿出做船模的本事,決定先用船模來試驗。

越海自然是舉雙手贊成,葛衡這麼做豈穩妥又可靠,如果成了,他必然是大功一件,就算不成,他也沒有什麼損失,當下安排了兩個技師給葛衡,讓他立刻著手。

三國時做船還沒有放樣這一說,如果要做什麼船,都是由有經驗的人主持,直接下料加工,這裡面對主持的人要求很高,他的一點失誤,都有可能導致嚴重的問題,輕則損失材料,重則船翻人亡。正因為如此,在孫紹提出要在船底加裝配重時,越海才十分謹慎,生怕搞砸了。現在葛衡說要先做船模試驗,對他來說,就等於排除了風險,他當然就放心了。

一談到做船,葛衡立刻沉醉於其中,把孫紹扔在一邊也不管了,孫紹有些無聊,趁他中間休息的時候問他,東治城有什麼好玩的沒有。葛衡本來還有些心不在焉,一聽他這話,反倒警惕起來,臉上還有些緊張:「少主,你可不要去東治。」

「為什麼?」孫紹十分不解。

葛衡的眼角抽了抽,組織了一下語句才說:「當年討逆將軍在這裡屠過城。」

孫紹眼睛一翻,明白了葛衡的意思:東治人對他沒好感。

孫策是屠過東治城,當年嚴白虎在東治,拒不投降,孫策費了好大力氣才打破嚴白虎,一怒之下屠了東治城。這件事孫紹只知道一個大概,並沒有當回事,現在突然被葛衡提醒,他才意識到這件事對他來說是無所謂,可是對東治人來說,卻是一個慘痛的回憶。

嘿,自己怎麼一不小心繼承了這麼一筆遺產了。

孫紹暗自悲嘆,卻也沒有心情去搞什麼懺悔,他隨口問了一句:「嚴白虎還有後人嗎?」

「不太清楚。」葛衡搖了搖頭:「他們兄弟被討逆將軍斬殺之後,部屬大部分不知所終,東治這裡山巒眾多,海港又多,如果有的話,也可能做了山賊或海盜之類的。」

「這裡山賊、海盜很多嗎?」

「多。」葛衡嘆了一聲:「這裡雖然還屬會稽郡,可是官府的控制力已經很弱了,上任都尉芮文鸞之後,歷任都尉都撫循不得其法,沙場又多事,橫徵暴斂,民心不安啊。」

孫紹眉頭皺了皺,他早知道江東腹地不穩,可是東治作為會稽郡東部都尉的治所,情況居然如此不樂觀,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想再詳細的問兩句,可是一見葛衡心思不在這上面,便打消了念頭,讓他安心的做船模,自己在船廠內中閑轉。

張覬正滿心歡喜的修船,有孫紹這面大虎皮罩著,越海對他很客氣,安排人把他的幾艘船好好的修了一下,張覬也不是不識趣的人,船上帶的貨物半賣半送的送了不少,船廠里的人對他印象不錯,活幹得很順利,修復一新的船看著就讓人高興。一見孫紹臉色不太好,他連忙上來打聽,聽孫紹說了原委之後,他恍然大悟,笑道:「孫君何必為此擔憂,其實黔首庶民記不得那麼多的,他們日子過得緊了,就有怨言,過不下去了,就會反,反了如果還是過不下去,又會降,周而復始,概莫如是。」

孫紹扭過頭看著不以為然的張覬,忽然覺得自己好象還是沒能很好的適應自己的身份,沒有完全融入到這個時代去。張覬雖然是個商人,他在權力結構中是底層,可是在整個社會中,他還是中層偏上的,有張家為後盾,他過得很滋潤,對更底層的百姓並不沒有太多的同情。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多愁善感了?

張覬見孫紹不說話,還以為孫紹為國事擔憂,他想了想又說道:「孫君以後如果在這條海路上來往,想必還會見到嚴白虎的後人的,如果還有人在的話。」

「你知道?」

「倒也知道得不多。」張覬指了指東南方向:「我只是聽說,當年討逆將軍平定東治之後,有不少不願意追隨討逆將軍的人下海做了海盜,後來還有人見過他們,據說在東南方向有一大洲,喚作夷洲,洲上除了一些蠻夷,並無官府管制,他們便在那裡安身了,活得倒也自在。」

孫紹忽然心中一動,他細細琢磨了一下,這裡既然是閩江口,那麼這裡應該是後世的福建省,福建省的東南方向可不就是台灣島?難道這個時候就有人到了台灣島?

「茫茫大海,他們是怎麼過去的?」孫紹好奇的問道。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張覬笑了,想了想又說道:「孫君,其實有些事情,你可能想得太複雜了。比如說這船,你說樓船受風易傾覆,這話也不錯,可是海上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有風,不如樓船的貨船更是不知有多少,那些夷人甚至有坐著竹筏就能漂洋過海的。富貴險中求,為了財富,敢於冒險的人數不勝數,怎麼可能顧得太過周全。別的不說,就說這海盜,這一路上有多少海盜?大概誰也說不清,可是這條海路不是照樣來來往往?只要有利可圖,冒點險實在很正常。」

孫紹也笑了:「有位哲人說過,有五成的利潤,就可以鋌而走險,有一倍的利潤就可以無法無天,有三倍的利潤就可以做任何事,看來果然是有道理的。」

「呵呵呵,雖不中,亦不遠矣。」張覬倒也不隱瞞,撫著鬍鬚呵呵的笑了:「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最大的利潤並不是來自經商。」沈玄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陰惻惻的一笑:「是造反。」

「哈哈哈……」孫紹哈哈一笑,指著沈玄說道:「我看你不要姓沈了,姓唯吧。」

「姓韋?」沈玄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他摸了摸鼻子,不以為然的笑道:「孫君,不是我唯恐天下不亂,而是事實如此。你縱有金山銀山,又能如何?一道詔書就能讓你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呂不韋立異人為秦王,權傾天下十幾年,看似風光無限,最後還不是如鳥獸散?」

「默之,你這字看來沒起對啊。」孫紹不接他的話,「我看你一點也不默,倒是囂囂得很啊。」

「可與言而不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言,失言。」沈玄將手負到身後,迎風而立,瘦削的臉上別有一番冷峻:「我雖然不是什麼智者,卻也不敢有違聖人之訓。」

孫紹無奈,這小子太執著了,一有機會就勸他造反,詞鋒又犀利,句句戳中他的心窩,而又無法反駁,能把聖人之言用來勸人做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說得義正辭嚴,不得不承認他的舌頭確實比較妙。孫紹惹不起還躲不起,這小子現在和那幫親衛熟悉得很,簡直不把自己當外人。

張溫給我找了個麻煩,孫紹哀嘆了一聲。好在這傢伙還知道點輕重,也就是在自己面前說說,別人面前半個字也不提,要不然真得考慮是不是應該把他給做了,扔到海里去喂鯊魚。

「默之,陪我去一趟東治城,如何?」

沈玄對孫策屠東治的事情也清楚的很,他轉過頭看了一下孫紹,嘴角一歪:「你去東治,不怕被人刺殺當街?」

「怕什麼。」孫紹抬手拍拍沈玄的肩膀:「不是有你這把刀在我身邊嘛,我有什麼好怕的。我要是完蛋了,你沈家也落不下什麼好,說不定還得連累張家。」

沈玄的嘴角抽了抽,孫紹這話說得太惡毒了,他如果真的死了,孫權肯定會拿他沈家開刀,張溫這個中間人也吃不了兜著走,這麼一說,他倒的確該保證他的安全了。

「怕了?」孫紹戲謔的看著沈玄。沈玄愣了片刻,笑道:「既然校尉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就陪你走一趟。」

張覬猶豫了一下,正待要勸,孫紹一拉他的手臂:「張君,不要擔心,我們就是普通的商人,去市場上了解一下行情,又不是去惹事生非,有什麼好害怕的。」

東治是渡海而來的夷洲人最多的地方,張覬早有耳聞,只是他一直沒有機會到東治看一看,當然也十分心動。再說了,有孫紹和沈玄這樣的高手在,再加上關家的那些親衛,只要不主動惹事生非,倒也沒有多少危險,當下一拍即合。孫紹找到越海去領入城的關傳,越海還有些擔心孫紹出事,可是後來沈玄亮了一手,再想想關鳳的武藝也不差,便也應了。

第二天一早,孫紹、關鳳等人離開船廠,乘船溯江而上,趕往東治城。出了船廠不久,江面上船便多了起來,大多是些細長的小舟,一兩人搖著櫓,劃著漿,來往穿梭,船上裝著各種新奇的貨物,還有不少說不出名稱的果蔬。孫紹前世見多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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