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長安 第二百五十五章 驚變

「陳大人,既然說的振振有詞,胸有成竹,那本將軍就要聽聽看,你要如何審理這狀謀逆之罪。」

「這有何難,本官只請郭大人回答三個問題,便可結案。」

「哼,你一不傳召嫌犯,二不傳喚證人,卻為何要問本將軍三個問題?本將軍深受龍恩……」

「吱嘎——」

一個刺耳悠長的聲音自朝天殿正前方傳過來,打斷了郭興的辯駁之詞,接近著就是一片極力壓抑的女人驚呼聲。

陳羽不用抬頭去望都能猜出,那些幔簾後的妃嬪一定是雙手掩口顫抖不已,因為就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就連身為男人的喬玄都禁不住抖了一下身子,脖子像是生了銹的軸承,陳羽似乎都能聽到他扭頭時,脖子發出的咯咯聲。

郭興也瞬間就將目光投向正前方的先皇靈柩,左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半步,右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腰間,隔著白袍都能清楚的看到那個刀柄。

「祭拜先皇袍下藏刀!郭大人是怕我,還是怕,先皇!」

陳羽突然一聲大喝,嚇得郭興禁不住打了一個激靈,他伸手指著陳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連著喘了兩口氣才平復下來,白袍下的官服已經被冷汗浸濕。

自己怕先皇嗎?

怕!不過怕又如何?

他再怎麼高高在上,手持生殺大權,不也有一天要躺在這裡嘛,他活著的時候,自己怕他,還不是反了他,如今他已經死了,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就算他能從棺材裡爬出來又能怎麼樣?

大不了,自己就再反他一次!

心念電轉間,郭興已經穩穩的站定了身子,右手也已經從腰際間放了下來,這句話說的不急不躁,倒是符合他刑部尚書的身份氣度。

「陳大人,這算是第一個問題嗎?」

蔣瑜知道陳羽之所以安排朝天殿里這些動作,除了要掩人耳目之外,就是要攪亂郭興的心思,逼他自亂陣腳,之前也一直非常順利,如今郭興似乎已經有了自覺,他倒想看看陳羽將要如何應對。

「郭大人何必如此性急,難道您還有要事在身急於離開嗎?即便是有,您也應該配合本官將這樁謀逆大案仔仔細細的審清,本官以為,先皇有的是時間慢慢聽,還望郭大人莫要著急,聽本官細細審來。」

話音剛落,陳羽就拍了拍手,然後兩個太監打扮的人將一個布袋子抬到了郭興的面前,扒開袋子的口袋露出一個人的上半身,戴小樓和喬玄一見此人,當即瞪大了眼睛。

「郭大人,請問此人你可認得?」

昨晚一見陳羽出現在東門,郭興就知道曹子珍必定凶多吉少,安定之後,便派人去刑部大牢尋找他的屍體,結果剛剛下朝時回報說沒用找到,如此一來,郭興就斷定了曹子珍必定會在陳羽的手中,現在見了也是對答如流。

「陳大人真會開玩笑,大家一朝為臣,本將軍又怎麼會不認得曹將軍,只是,不知道他何時被奸人所害……」

「郭大人執掌刑部,竟然不知道曹將軍正是被本官這個奸人,於昨晚謀害在刑部大牢嗎?」

陳羽此言一出,喬玄和戴小樓為之一愣,心道陳羽真是口無遮攔,竟然在這種場合公開承認自己謀殺朝廷命官,雖然此事必有前因,不過聽起來必定不是那麼回事兒啊。

蔣瑜負手站在後面,捻須輕笑。

「哦?那陳大人是來向本官自首的嗎?」

「正是!」

陳羽聽得此言,恨不得一拍大腿,看著郭興的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欣慰,那感覺就好像在說,你可算是知道了我的用心良苦之處了。

「昨晚,本官去刑部大牢看望我那個可憐的家丁,卻不料遇到了特意在牢房裡等候我的曹將軍,他非要請本官在獄中喝酒,還想請本官家中妻妾作陪,本官聞言勃然大怒,叱之曰『刑部大牢何等嚴肅,豈可兒戲視之,不如去本官家中如何?』怎奈曹大人頗為固執,以二十餘人持輕弩相脅,說非刑部大牢不可,本官一氣之下,與之大打出手……唉,可嘆刀劍無眼,本官指示家丁殺死朝廷命官後,自覺無法交代,便四處急著找尋郭大人想要投案,遍尋不著之下,只得動用私刑逼問出郭大人在長安南門,本官急於投案,無暇思考為何刑部尚書會帶著細柳營駐守南門,就急急忙忙趕了過去。」

陳羽一反剛才義正言辭之色,口若懸河一般講述起了昨晚的是非經過,雖然說的半真半假,可是在場眾人無一不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結果半路上正巧遇到了被陳登父子秘密調入長安的人馬,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們是為了勤王救主而來,並邀本官一同殺進皇城誅殺亂黨。按說食君俸祿與君分憂,先皇有難,本官理當身先士卒,可是一想到本官有人命在身,乃是罪臣便決定還是先找郭大人投案為好。可是本官剛要走,皇城就傳來了消息,說是郭大人已經帶著細柳營轉戰到了皇城,如今已經攻下了兩門,本官聞言,忍不住拍案叫絕,知本官者郭大人也!郭大人神機妙算,知道本官既想要勤王,又想要投案,就乾脆直接跑到皇城裡,佔據有利位置等待本官,不可不謂是用心良苦,實在令本官感動。所以本官當即決定與眾位將軍一起趕赴皇城,剛到東門,郭大人就親自出城來迎接本官……」

郭興一邊聽一邊轉眼珠子,越聽越覺得納悶,這些前因後果他一早就清楚,也不怕陳羽拿出來說事,就算大家都知道了又如何,他們的命都眼看著要沒了,還能奈何得了自己嗎?

只是,這陳羽的態度太過奇怪。

按說如果調換位置,今日被困在這朝天殿里的是陳羽,那麼自己應該是要速戰速決,直接將陳羽斬殺於此才對,以免他等來後援,又多出了許多麻煩,可是現在陳羽為什麼會這般慢條斯理的講述這些有的沒的,看起來就像是拖延時間。

對,陳羽在拖延時間!

可是,現在要拖延時間的不應該是自己嘛……不好!

腦中一個轉念,郭興額頭當即冒出了冷汗,剛才跟隨自己二十多年的將佐已經帶著兩千精兵出了皇城,而現在距離他要舉事的時辰還早不少,會不會是陳羽他們已經先動手了,難道自己的人馬中出了叛徒?

原來,陳羽將自己困在朝天殿,不是為了瓮中捉鱉,而是為了斬斷自己與外面的聯繫,再趁著群龍無首不明就裡的時機,假傳命令或者突然襲擊,徹底剷除自己在外面的勢力……

好你個陳羽!

郭興刺啦一聲扯掉身上白袍,露出裡面護身小鎧,抽出腰間佩劍橫與胸前,咬牙切齒的罵道:「陳羽你這個狗奴才!竟然想要拖延時間,暗算於我!」

陳羽聞言故作詫異的問道:「郭大人何出此言?本官只是在向郭大人陳述昨晚的事實而已,另外,郭大人不是一直在思量著如何拖延時間,好效仿昨晚那般再度圍困朝天殿嘛,本官體諒大人難處,幫著大人拖延,又有何錯?」

「陳羽!你……」

郭興被陳羽氣得渾身顫抖,真狠不得直接衝上前去將他碎屍萬段,奈何他身前有戴小樓擋著,自己後面又有三十多個高手,可以說是沒有半點機會,當真是氣得他幾欲吐血,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放棄,畢竟外面是自己苦心經營的人馬,又豈會被如此輕易的拿下?

就在此時,朝天殿的一道側門突然吱嘎一聲打開,一股狂風捲入,依稀可見外面白光乍現,大雨欲來。

一個白衣侍衛帶著風跑進陳羽跟前,撩袍跪倒稟報道:「啟稟大人,東門已破,南門自降,皇城四門均已攻下!」

郭興踉蹌後退,一連退出三步才堪堪站住,半個時辰,自己踏入朝天殿僅僅半個時辰,皇城就丟了?

「哈哈哈,這是天意?」

郭興突然仰天大笑,口中聽起來卻像自嘲,不過他笑著笑著突然舉劍指向陳羽,看也不看那三十個瞬間將自己包圍的太監,兀自盯著陳羽大喊道:「我輸了,可你也沒有贏!我要天下,得不到,就是輸,你愛美人,得不到,不也是輸嘛!哈哈哈……有你一屋子嬌妻美妾陪葬,我輸得值!」

「轟隆!」

一道驚天巨雷淹沒了陳羽的呼喊聲,眼見著郭興要舉劍自刎,陳羽目呲欲裂,幸好戴小樓武功奇高,隨手丟出一物正中郭興手腕,寶劍噹啷一聲落地,陳羽已經衝到了郭興的面前,揪住郭興的衣領上去就是一拳,倒把眾人看得一愣,堂堂內閣議政工部尚書竟然如此粗魯衝動……

「陳大人莫急,陳府有一千羽林護衛斷不會有半分差池!」

戴小樓見陳羽兩眼瞬間血紅,趕忙過來將他拉住,好言相慰,豈料白刃加身的郭興卻含著血沫子喊出了一句話。

「你那一千羽林可能敵得過我細柳營兩千精銳!哈哈哈哈……」

戴小樓當場啞然。

敵得過嗎?敵不過!

細柳營是在戰場上幾度出生入死的彪悍之兵,羽林軍里則多是長安城裡官宦之家的少爺,幫皇帝辦事倒是威風凜凜,真碰到你死我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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