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長安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太太的投降儀式(二)

陳羽到了綺霞院中的時候,一抬眼就見廊下站著幾個丫鬟,正坐在欄杆上嘰嘰喳喳的不知道聊著什麼,那被圍在中間的兩個,陳羽遠遠看去就覺得面熟,慢慢走近了才看清楚,她可不正是太太身邊的丫鬟嘛,就是那綺霞和琥珀走了之後就一直跟在太太身邊的。

看見陳羽過來,一幫丫鬟都趕緊站起來,垂首站在道旁,頓時院子里變得鴉雀無聲。

陳羽又看了那個丫頭幾眼,突然地想起來,當日自己在那小暖閣里偷了太太的一件肚兜,可不正是她給自己行得便利?說起來還得好好的謝謝才是呢。

當下陳羽站定了笑著道:「好歹也算老相識了,見了我怎麼連個招呼也不打?」

那丫鬟原是名叫桂兒的,今年只得十五歲,只是因為太太房裡綺霞琥珀兩個大丫頭接連的放出去給了陳羽,所以便她便挨在兩人身後續補了上去,現在也是太太身邊有數的大丫頭了,比以前可多見了不少世面,此時她自然知道陳羽是跟自己說話呢,只是卻不敢像以前似的胡亂說話,她先是道了個萬福,然後才低眉順眼地道:「陳老爺現今是貴人,婢子怎麼敢隨便跟您搭話呢。」

陳羽聞言笑道:「這話說的沒道理,便是再貴的人,難道就不要老相識了?那俗話說得好,皇帝還有幾門子窮親戚呢,難道一做了皇帝,就不來往了不成?他總要把自己那些窮親戚窮朋友的都拉起來享用富貴才對。」

說完了又吩咐道:「傳我的話,讓巧巧給準備些禮物,送與桂兒她們一人一份。」

話說完了,自有丫鬟答應著便下去傳話,這裡陳羽笑著對桂兒道:「你且先跟著她們到廂房奉茶,不必乾等在這裡,待會兒我讓琥珀過去陪你說話去,你們是七八年的老姐妹兒,也該敘敘舊才是。」

陳羽的一番吩咐,自是讓桂兒兩人眼角眉梢都是壓不住的喜氣,再聽了這話,不由得便又行了一禮,一邊道謝一邊跟著這邊的幾個丫鬟去廂房吃茶去了。

支開了兩個丫鬟,陳羽站在門首笑了笑,正好阿錦從房裡走了出來問是出了什麼事,看見是陳羽到了,當下趕緊為他掀著帘子,陳羽便徑直進了房。

陳羽才剛進去,阿錦後腳就跟進來,拽了拽陳羽的衣袖,等陳羽回過頭來,阿錦朝東暖閣努了努嘴兒,小聲地說道:「都在裡面呢,剛才小公子一泡尿差點尿到姑奶奶身上,惹得一屋子人都笑呢。」

陳羽聞言笑了笑,自己掀開帘子就進去了,卻見太太與綺霞琥珀還有蔣穎她們不知道正說著什麼,大家臉上都掛著笑,陳羽一眼看見太太今日竟梳著墮馬髻,發側還罕見的插了一支金鑲玉步搖,一扭臉的功夫,那步搖便晃個不停,臉上也淡淡的用了胭脂,越發顯得美艷不可方物,陳羽在陳府中十幾年都從未見太太如此打扮過,一時間竟不免看得有些走神了。

蔣穎低頭咳嗽一聲,陳羽頓時回過神來,笑著對太太施禮道:「有勞太太還挂念著。」

太太此時看上去沒有絲毫異樣,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卻正是娘家人的做派,她笑了笑說道:「說什麼挂念不挂念的,且不說穎兒是我的親侄女,便是綺霞在我身邊十年,也跟我的親女孩一般無二,她這裡添了孩子,我豈有不過來看看的道理。」

說著她扭開頭去,伸手愛昵的摸了摸綺霞懷裡小陳祥的頭頂,「這孩子長的真是漂亮可人,我見了是愛的了不得,你們好福氣呀!」

綺霞聞言臉上掛著溫煦的笑容,聞言也不說什麼,只是看向小陳祥的目光越發的疼愛。其實還沒有出月的小孩子,哪裡有什麼看相,這話也不過就是幾句奉承的話兒罷了,但是落在綺霞這個母親的耳中,卻是盲目到根本不管人家是不是奉承的,只要是在誇自己的兒子,她就會高興的了不得。

這裡蔣穎站起身道:「得了,小孩子家貪睡,綺霞姐姐也累了,咱們到外面去說話吧,剛才我命人到梨香院那裡收拾了收拾,我前幾日去看的時候,那裡正是滿園的奼紫嫣紅,現在過去吃茶閑話最是合適不過了。」

說著站起身來又對太太道:「姑姑,我可是攢了好多話兒想跟您聊聊呢。」

「好啊,那我就跟著你去看看好景兒去,咱們娘倆倒真該好好聊聊。」太太聞言笑了笑,話說完了,那目光卻是突然轉過來,緊緊地盯著站在屋中央的陳羽身上。

陳羽正在看著咕噥著小嘴睡在綺霞懷裡的兒子,對於蔣穎兩人的談話只當沒聽見,對太太的目光也是佯裝沒有看到,直到蔣穎走過來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一副剛剛回過神兒的樣子道:「啊?哦,你們去,你們去,穎兒啊,好好陪陪咱們姑奶奶,那梨香院的花兒我前幾日也見了,難得開得那麼齊整,最是該好好賞玩一番的。」

見陳羽裝傻充愣的樣子,蔣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還在猶豫是否要嫁給陳羽的時候,太太曾經跟她說起過陳羽調戲自己的事兒,所以蔣穎還以為陳羽此時是在逃避尷尬呢,但是太太這次過來,卻明顯的並不是為了單純要看看孩子,只怕還有些事情要說,她又怎麼能不把陳羽拉過去呢。

「姐姐,看著相公他那麼寵你和孩子,真真的能把人眼饞死,趕明兒啊,我非得也為相公生個兒子不可!」蔣穎笑嘻嘻地說道,然後轉過身來看著陳羽,卻是繼續的對綺霞道:「只是呢,今兒卻得勞煩咱們的相公大人把那疼兒子的時間借一點兒給我才好。」

陳羽聞言嘿嘿地笑了笑,綺霞聞言那臉上的笑容卻是又幸福又羞澀,不由得對蔣穎道:「相公這些日子老是憋在我房裡,這樣原就不好,只是我趕了幾次趕不出去,今兒正好,你把他拉出去吧,我們娘倆都困得緊,要睡覺呢。」

蔣穎又白了陳羽一眼,對綺霞道了謝,然後便拉著太太站起來,道:「那咱們就不打擾姐姐睡覺了,去梨香院說話兒吧。」

陳羽本來不想多說什麼了,但是看到太太臉上始終掛著平淡的笑意,他不知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說道:「你們女人家說話,我去做什麼,我還是去書房讀書吧!」

蔣穎聞言不由得把住陳羽的胳膊,隱蔽地象徵性扭了他一下,口中嗔道:「行了你,就少拿腔作勢了,我姑姑有話跟你說呢,在這樣小心不理你了!」

※※※

在這座長安侯府的西北角有一處院落叫做梨香院,那裡小小巧巧的約有三十間房屋,據說是當初造房的主人禮佛的地方,最是清靜幽雅,到了第二任主人手裡,便在這裡遍植珍異花木,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又成了一個最是鮮亮的地方,進了陳羽之手後因為時間尚短,所以也沒有做什麼改變,就完全保留了前面兩任主人的安排布置,這裡清靜幽雅有之,繁華盛麗亦有之,倒是一處難得的地方。

只是,陳羽每次到這裡來,都不免要心生感慨,若論人間之事,最是富貴難久長。這府邸的前面兩任主人,不管是建造院子的第一人,還是整修院子的第二個,想來當時都是意氣風發吧?可是現在呢?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裘馬揚揚春風得意都已經消失不見,甚至於,他們現在人在哪裡,死了沒有,陳羽都不知道了,而這一切,才只不過前後十三年,這座宅院已經到了自己手裡,前面那些人,已經隨著歲月幾經沉浮,早就消逝的無影無蹤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能住多久呢?要知道一時的富貴容易,一世的富貴可不容易啊。

陳羽轉過身來,不遠處的花圃旁,蔣穎和太太不知道說起了什麼,臉上都掛著鮮亮的笑意,也使得身處艷艷陽光下裊裊花叢中的兩人看上去越發顯得人比花嬌,陳羽一仰脖把杯中茶水飲盡,放下杯子走過去,沖著蔣穎笑了笑,蔣穎便點了點頭,笑著對太太道:「也不知道他哪裡得罪了姑姑,您倒是難得來我們家裡一趟,今兒既然好不容易來了,中午可是不許走了。我從江南來時,帶來了好些個江南的廚娘,中午的時候姑姑就嘗嘗咱們正宗的江南風味,我現在就吩咐下去,讓她們都加點精神,如何?」

說完了不等太太說話,她便又笑著對陳羽道:「相公,你先陪姑姑說說話兒吧!我過去廚上瞧瞧,也布置幾道菜。」

陳羽點了點頭,太太也微笑著說都好些年沒吃到正宗的江南口味了,蔣穎笑了笑,便打了個手勢帶著幾個丫鬟下人一起出了梨香院,很快這裡便只剩下陳羽和太太兩個人。

太太還是一臉微笑地看著陳羽,倒把陳羽看得有些捉不著頭腦,不由得笑了笑,手指著那邊小廈道:「上好的嚇煞人香,正是江南特產,過去嘗一下吧!」

陳羽這說話的口氣倒是沒把她當作長輩,而太太聞言卻也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妥,當下笑了笑,一時間猶如牡丹盛開,看得陳羽又一次忍不住有些微微愣神兒,心說果然那句話說得好,女人的美麗最重要的就是氣質,而高貴成熟,正是女人身上最迷人的一種氣質,只要沾了這個,即便是一個四十歲五十歲的女人,一樣美艷不可方物。

「好!」太太緩緩地說出這個字,當先轉身走過去。

陳羽微微的一嗅,花香中似乎還有一股淡淡卻又有些異樣的胭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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