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天下篇 第七百五十三章 恨夜太短

這叫武痴,或者叫道痴。不管任何事情都能往武道相關去考慮,比薛牧見過的任何人都誇張,慕劍璃一心問劍的時候也沒這樣吧……

本來這種人應該很讓人受不了?可經歷了靈魂交織之後,薛牧只會覺得這莫名的很萌。

她還吃著魚呢,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就在研究道……

見薛牧面無表情的樣子,孟還真小心地問:「怎麼了?我的想法不對嗎?」

「沒,很對。」薛牧道:「只要別拿美貌做武器就行。」

孟還真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為什麼啊,不作為武器的話豈不是沒用了……便如常人攝於星空之美,或悵然或沉醉,這確實是一種武器,無論男女皆可用啊……」

薛牧沒好氣道:「神特么星空之美,你確定你的傳人不會變成賣騷?」

孟還真道:「怎麼你也和鄭武子一樣,我春秋鼎盛,還能慢慢教徒弟的……還能教好幾代!哪有那麼容易變味的?」

薛牧心中再度抽了一下,緊緊咬著下唇不說話了。

孟還真奇道:「你又怎麼了?」

薛牧緊緊握著拳頭,半晌才道:「沒事,你說得對,星空之美是大道。你……很了不起,真的。」

孟還真笑了。

薛牧怔怔看著她的笑容,眼裡有些難過。

孟還真的神色也慢慢變了,奇道:「你……在傷心?」

「沒,沒有。」薛牧偏過頭。

「你在傷心。」她很確定地道:「在傷心什麼?」

薛牧實在忍不住,伸手擁了過去,將她緊緊擁住。

孟還真沒有拒絕,靈魂的烙印使得她對這樣的擁抱不但不反感,反而很享受,尤其是她能體會到薛牧這個擁抱沒有任何佔便宜的意思,反而手勁很重,用力地箍著,似在顫抖。

使得她的心情也受到感染,有些低落。

「乖哦。」她輕輕拍了拍薛牧的背:「是因為隨時可能離開嗎?姐姐也陪著你,哪裡都不去。」

「別去爭鼎。」薛牧終於低聲呢喃:「不管什麼情況,都別去。」

「好好好。」孟還真也不知道是真聽了勸,還是敷衍,只是跟哄小孩一樣拍著他:「姐姐不爭,那玩意有什麼好爭的,本來就沒興趣。」

薛牧輕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兩人默默相擁著,月下海邊,海浪輕刷,春風意暖,各自都能感到對方的心跳頻率,從平緩,到越來越快。

「你……」孟還真有些乾澀地道:「抱夠了沒有?」

薛牧低聲道:「我怕放手之後就會失去。」

「你也不是好東西。」孟還真咬著下唇:「你這種話用來騙過多少女人?」

薛牧沒反駁,他或許說過很多虛飄的情話,但這一句卻是真得不能更真了。

孟還真口頭說他騙人,其實也能夠體會到他這話的真心,不由心中也越發柔軟,安靜地抱著他,沒再問抱夠了沒有。

她也抱不夠。

她越發清晰地感受到薛牧心中的悲傷和不舍,可越是這種情緒,在她角度上卻是絕無僅有的感受。

這個男人的不舍所針對的,不是一個超凡的強者,不是一具皮囊,只是她孟還真。

縱橫一生,她沒想過自己也能有這樣的感受,彷彿心裡有一根弦被看不見的手撥弄著,一悠一盪,痒痒的,人不想動,也不想去考慮別的。

可惜這個男人終究是要離去的,像前兩回一樣,只是一場夢。

她忽然想起薛牧剛才問她的話語:你有多久,沒有安安靜靜不考慮任何武道、戰鬥、傳承、修行,只是最純粹地休息……

以前沒有過,可這一刻有了。在他懷裡的時候,真的沒有考慮過那些東西。

薛牧不由自主地低頭,去尋找她的唇。

孟還真忽然撲哧一笑,推開薛牧,後退兩步,揚了揚手裡的半隻烤魚:「吃魚呢,你在想什麼?」

薛牧也笑了。

孟還真靜靜地看著他,低聲道:「這是我此生吃過最好吃的魚。」

只是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吃。

「我很幸運。」孟還真慢慢吃完了魚,低聲道:「意外的靈魂交織,是你。而不是被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佔據。」

薛牧道:「也許那是命中注定。換了別人,你可未必會以為自己在自合陰陽。」

孟還真笑道:「也對,因為是你,才有自合陰陽。這因果可不能錯。」

因果……

現在薛牧真的很不想聽這個詞,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心中一團亂麻。

薛牧按捺住心中的情緒,坐在她身邊。孟還真很自然地靠在他肩頭,靜謐地看天。

薛牧也抬頭看去,月亮已經不在中天了,預示著新的一天又將到來。

都是有責任心的人,不管陷入什麼情緒里,薛牧不可能永遠不顧千年後,孟還真也不會永遠不管最終之戰。

天明的出發,就可能面對永訣。

薛牧只能把這場相擁當一場夢,孟還真也一樣。

天不可能永遠都不亮,一場夢終究是要過去的。

薛牧伸手拿起放在一邊的筆墨絹帛,慢慢地磨著墨,提起了毛筆。

孟還真懶洋洋地靠在他肩頭道:「需要我起來做個樣子么?」

「不用。」薛牧落下了第一筆:「最適合你的,始終是一種模樣。」

孟還真轉頭看去,第一眼就見到紙上落下了天空的圓月。

薛牧畫得很慢,好像每一筆都很費力,孟還真偏頭看著他,總覺得他是在傾注所有的靈魂,留下一件最鄭重的紀念。

一個白衣女子漸漸在筆下成型,倒提長劍,抬頭望月,嘴角微微挑著笑意,而眼神靜謐,帶著些許惆悵。

也不知道惆悵的是畫中人,還是畫畫的人,那種不舍的情緒濃得滿溢。

兩人就這麼一個畫一個看,各自品味著此生沒品過的情緒,一個難過,一個甜蜜。不知不覺間,遠處的海天一線,不知何時已慢慢浮起了一縷金光。

一天的第一縷陽光。

薛牧也同時停筆,畫像成型。

「好短的夜。」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繼而又同時笑了。

孟還真接過畫卷,哪怕全程看著畫的,她還是看不夠似的反反覆復地看了好久:「原來你心中的我,是如此蕭索孤獨。」

薛牧道:「難道不是?」

孟還真又轉頭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只是小心地收起畫卷,慢慢起身:「是,畫得很好。」

薛牧也陪著站起身,看著遠方露出小半的太陽。

「走吧。」孟還真拉著薛牧的手輕輕一笑:「總不會在後悔,凈顧著畫畫了,沒做些羞羞的事情?」

薛牧搖了搖頭。

孟還真忽然湊過來,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畫得好的獎勵。只能這樣,不許貪多。」

啄完這一口,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大步而去:「該戰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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