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天下篇 第七百二十二章 天有涯而劍無涯

藺無涯這話說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繼而集體泛起了被羞辱的感覺。

宗主又沒死,藺無涯這話什麼意思?本座才不怕殺你弟子,連你宗主都殺呢,是這個意思吧。所以單人獨劍來闖島,歧視之意顯露無遺,他就是來殺人的,而且還要殺宗主!

「藺無涯!你欺人太甚!」四名老者橫劍於前,腳步一錯,怒浪沖礁之意隱隱泛起,藺無涯可以感受到一種錯位感,彷彿自己置身於遙遠的天涯,被世界遺棄的角落,有種巨浪排空的法相,以對方四人為核心,向自己洶湧襲來,而自己孤獨的處於天涯海角,無助地面對天地的背棄,慢慢成為齏粉。

「天涯海角。」藺無涯微微一笑:「海天閣的陣法還可以,區區四個人,竟營造出了四海天涯的法相……」

「受死吧!」

八方巨浪湧向了孤獨的礁石,崩碎山河的威壓洶湧澎湃,四周的弟子再度遠退數丈,忐忑地望著海嘯的正中心。

那裡有一點劍光綻起,刺破了巨浪怒濤,刺破了天地蒼穹。

「噗……」四名老者噴血跌退。

藺無涯彷彿什麼都沒做,安靜地站在那裡:「你們總說自己在海天的盡頭,天之涯,海之角……但有件事很有趣,本座恰好名無涯,我們誰對?」

四名老者恐懼地看著他手中生死同歸劍,那鋒芒肅斂,如貫海天。

「縱使天有涯,我劍也無涯。」藺無涯長劍輕抬,似要出擊。

「等等!」東首的老者厲聲道:「藺無涯,你真是來滅我海天閣?」

藺無涯冷冷道:「本座只問你們,天涯鼎是怎麼回事?」

另一老者忍不住了:「便是扛鼎去你問劍宗怎麼了!你能屠殺我們弟子,我們不得報復?藺無涯,這還不是你的天下!」

又有老者大喝道:「組萬象狂濤大陣!」

成千上萬海天弟子團團盤旋,組成了龐大的陣型。

藺無涯皺起了眉頭。

自己已經說了殺的是常天遠,怎麼對方還扯什麼屠殺弟子……難道對方的意思是殺了宗主所以扛鼎決死?總覺得這裡面好像有什麼問題,雙方說的始終不在一個頻道的樣子……

藺無涯有時候也會覺得,如果是薛牧在此,事情應該不會變得這麼亂鬨哄的,自己的性情確實不太適合處理外事,倒是徒弟現在做事比自己清楚明白……

算了,還是全打趴了再說。

生死同歸劍光芒暴漲。

就在藺無涯闖入海天閣之時,虛凈潛入了離海天閣以東數十里之外的海底秘窟。

就連這些海天閣長老都不知道,他們心中早就已經西赴大漠,去聯絡薛清秋對抗藺無涯的「宗主常天遠」,壓根就沒走,反而去了相反的方向。

海底秘窟很深很深,不見其底。外以玄奇陣法籠罩,海水進不來,人們也看不見,任誰都以為這只是一個海底暗礁,誰也不知道走進去之後別有洞天。

走進洞底深處,景象是看不見了,因為遍布數里的濃霧阻礙了一切視線,你只能看見茫茫的凶霧,狠煞邪戾之氣充盈滿溢,只要踏足洞中,就能感覺到暴戾的殺戮與毀滅慾望充斥心田,只想咆哮怒吼,只想轟殺一切。

濃霧之中,已經顯現了一個巨大的鬼臉,正在扭曲地聚合著,「嗬嗬」低笑,笑聲縈繞靈魂,感覺像要把靈魂磨碎一樣。

但即使這樣的氛圍里,洞內還有人。

左右前後有四個黑衣黑袍的人影盤坐,一起護持著一個陣法。

八荒血靈之陣,即使在神州大陸各地陣眼都被薛牧清了,可海外依然存在,這裡就是海上最大的陣眼,足以發揮最後的功效。

功效很簡單,一是使他從冰原帶來的煞體避開天涯鼎的鎮殺,二是把已經被天涯鼎千年來鎮散了的煞氣重新聚攏回來,匯聚到這個煞體上,徹底完成真煞的成型。

這四個人也就是欺天宗的核心護法,虛凈真正的左膀右臂。要做大事,從來也不是一個人能做成的。

「差不多了么?」

「差不多了。」一個黑袍人回答:「遠海已經咆哮,正往大地席捲,恐怕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到這裡了。而此真煞也差不多就在那個時候徹底成型。」

虛凈哈哈一笑,抬頭看著扭曲的鬼臉,很是滿意。

天涯鼎失位,海上生靈被煞氣影響,自我凶化,導致四海翻覆,這就已經是世間很難抵抗的劫難了。如果還有足夠的時間,這場浩劫之中就可以凝聚出成型真煞來,都不要虛凈再做什麼了。

但虛凈知道這還不夠,需要提前有一個成型的真煞來與天道相抗的,單獨一鼎鎮殺不掉的這種,這就可以領袖這場天地浩劫,萬無一失。

真形成這種局面,那除非九鼎合一才可能抵擋……有可能嘛?

當然不可能了,九鼎分立,世鎮宗門,誰願意交出去合一啊,以後自家怎麼辦?虛凈完全可以確信,即使是薛牧,也不可能完成九鼎合一的壯舉,他根本拯救不了這個敗局。

「近千年之功,還是快成了。」虛凈仰天大笑:「任薛牧能破我萬計,只要一計得逞,他就再也來不及。」

有黑袍人道:「薛牧也實是麻煩,沂州那一回,本來都以為要成了,結果明明可以導致千里大亂的局勢生生被他平了下去,變成了一戰之勢。一戰也罷了,能有足夠的死亡,那隻凶煞早就成了,結果居然連冷竹都願意暫時配合他,導致人都沒死多少……」

另一人道:「這都不算什麼,那莫名其妙的什麼林楓,什麼夤夜,搞得一地雞毛,才叫人吐血。這是大氣運,天道之眷顧,才是最大的麻煩。本來以為是風烈陽呢,結果……」

「對。」虛凈笑眯眯道:「天道之眷顧,這便是我們的最討厭的東西。但那又如何?人定勝天,我們布置了千年之久,豈是他們三兩下能解決?他破京師之局,我們沂州有計畫,破了沂州之局,我們大漠有安排,大漠又被薛清秋破壞了,我們冰原有準備,冰原還不夠,這不是還有大海么……他薛牧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看盡四海八荒,總有成事之時。」

話音未落,他神色忽然動了一動。

黑袍人問:「有變故?」

「藺無涯追進了海天閣……」虛凈的神色很是怪異:「真是見了鬼,這廝怎麼忽然追著我不放?」

黑袍人道:「需得阻止他,別被他破壞了我們最後之功。」

虛凈嘆了口氣:「天機紊亂,再不可測,很多事情總是出意外……天有涯而劍無涯,早年佔得的怪卦居然應在這裡……也罷,我去應付一下。」

虛凈再度化作常天遠的模樣,離開了洞窟。四個黑袍人對視一眼,也都有些嘆氣,確實這一兩年天機亂七八糟的,他們真沒辦法再窺探只鱗片爪,只能靠謀劃。可謀劃總是莫名其妙遇上意外,他們也很無奈,這或許就是和天道相對的悲劇?

正這麼想著,洞外忽然晃動了一下。

「誰在破我們外圍幻陣?」黑袍人飛速祭起一面鏡子,鏡子里現出了洞外的場面。

一個長發少女嘟著小嘴,隨手拆著陣法,喃喃自語:「這濃濃的欺天之意,不是好陣法,裡面誰在做壞事……」

黑袍人差點真想吐血,日你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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