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絕地反擊(一)

宣瀟醒了。

池小影在心上最懸的那點兒東西,眼看時時都會把自己的心砸得一團模糊的那點兒東西,終於放下了。她知道,哪怕宣瀟將來殘廢,將來要坐一輩子輪椅,她最想要的那點兒東西,保住了:她的宣瀟神志清醒,還有記憶,還記得她的名字,這是最重要的。這不至於讓他以前所有的生命的影像成為空白,而只要以前的不成為空白,以後的也不會成為空白。

「記憶沒有任何力量」——這是誰說的話?有時候,記憶就是全部的力量。

宣家有許多親戚,還有田華的同事,包括莫微的媽媽李老師過來看望宣瀟,看著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私底下議論她臉皮厚,都離了婚,現在趁宣瀟昏迷不醒,假惺惺地跑過來,還不是在打宣瀟工作室的主意。

她不爭辯,也不解釋,別人怎麼說是別人的自由,她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然她以後過得再幸福,心頭也是會有陰影。

如果真愛過,即使因為一些無奈的緣故而分手,也希望對方能比自己過得好。

現在,她的心頭壓著的大山被一把神奇之斧劈開了,萬丈陽光直射到心底。

她落著淚笑了,蹲著宣瀟的床前,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他不說話,左看右看,最後目光定在池小影身上,非常認真地看著,探詢地看著很明顯地等著池小影說著什麼。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突地站起來,「我去叫醫生。」

「小影,」宣瀟不中的哪來的力氣,利落的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學車了嗎?」

「呃?」池小影一愣,學車是多久前的事了,去年初秋?

「我最近在忙,還沒有抽出時間來。」

宣瀟皺了皺眉,「設計院假很難請?」

「那到不是。」池小影愕然地咬了咬唇,宣瀟為什麼一直在說以前的事。

宣瀟抬了抬輸液的手臂,發覺上面掛著的吊瓶,「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裡?」

「你不記得了,你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

池小影還沒回答,秦朗和助手還有護士走了進來。

秦朗為宣瀟做檢查,池小影向其他人把宣瀟蘇醒後的表現描述了一遍。

「醫生,我病得很嚴重嗎?」宣瀟清晰地問。

秦朗抬起頭,看著宣瀟。

宣瀟迎視他的眸子,晶亮、堅定,執著,那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迎戰的目光,宣瀟的嘴角甚至泛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秦朗背後的汗毛突地豎了起來,感到心驀地一墜,他想看清楚時,宣瀟低下了眼帘。

「你能醒來,講話這麼條理清晰,已經不嚴重了。現在我要為你做幾項例行檢查。」

「哦!」

宣瀟側目看著背對著床的池小影,似乎很累,雙眸一閉,接著睡去。

秦朗為宣瀟做了CT、B超、腦電圖,一切檢查數據顯示,宣瀟的情況非常良好,除了骨折和皮外傷尚待治癒,腦部是沒有任何問題了。

宣院長和田華趕了過來,秦朗簡單地把情況向他們說明了一下,他們欣喜若狂。

「來,來,深呼吸,放鬆!」他寵溺地拍拍她的後背。

池小影先是屏息,然後大口大口地呼吸,舒展雙臂,抱著秦朗,「秦朗,我們真的做到了,你治好了他,我等到了他的清醒。我現在渾身的骨頭都鬆了,我好想美美地睡一覺。」

秦朗一笑,「走,我們回家。」

宣瀟仍在酣睡,田華一步也不肯離開他的病床,要等到他再次蘇醒和他第一個說話。池小影沒有打擾任何人,悄悄走出病房。

秦朗的車剛開出醫院不久,她就歪在座椅上睡著了。

秦朗失笑搖頭,到了憩園沒喊她,抱著她進屋,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整個過程,她都沒有醒一下。

自從得知宣瀟遇到意外後,她整個人都繃緊了,一直沒有真正地睡著。

秦朗輕輕地在她身邊躺下,也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和小影遇到的那一道高坎,他想,應該是跨過去了。

池小影是被手機聲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是陽光艷麗,好像都快到中午了,老天,她到底睡了多久?

手機鈴聲斷了一分鐘,又繼續響起來,她忙下床接聽。

「小影你,你在哪?」田華焦急萬分的聲音從電波另一端傳來。

「我……剛睡醒,宣瀟……還好嗎?」池小影嚇得站得筆直。

「宣瀟很好,早就醒了。他一直在找你,像個孩子似的,不肯輸液,不肯吃飯,不讓任何人碰他。你……能來醫院嗎?」

「當然,我馬上就過去。」

池小影走出卧室,看到餐桌上放著牛奶、麵包還有煎得有些發焦的雞蛋,一張便條墊在碗底下。

「小影,我先上班去了,起來後先吃早飯,然後好好地洗個澡,讓自己徹底放鬆,醫院裡的事交給我好了。愛你!秦朗!」

池小影窩心地一笑,像打仗似的梳洗了下,嘴巴里含著麵包,急匆匆地打車往醫院裡趕。

等她走出樓梯,發覺田華站在門外,宣瀟躺著床上,對著天花板直眨眼。

「小影,你可來了。也不知道宣瀟脾氣怎麼這樣大,他把我們全趕出來了,小護士給他氣哭了。你快進去安慰下他,我去叫護士。」田華說道。

池小影有點納悶地走進病房,宣瀟一看見她,眨了眨眼,「路上堵車嗎?回去換件衣服要這麼久。小影,幫我洗下臉,我全身怎麼使不上勁了。」語氣輕柔、依賴。

「你在生病呀!」池小影怔了怔,手腳利落地倒了熱水,蘸上毛巾,仔細地給他洗臉、擦手,然後漱了下口,看著床頭柜上放著個保溫盒,裡面裝著稠稠的粥,到了一碗,喂他吃著。

小護士嘟著嘴從外面進來,為宣瀟換藥、輸液,他配合地任隨小護士的擺布,看著小護士直發愣,以為走錯病房了。

田華站在外面,看著池小影,轉過臉,神情很糾結地走向樓梯口,拿起手機,撥了宣院長的號碼。「老公,你能來一下嗎?」

「這個粥太無味,我想吃你做的咖喱飯,昨天晚上,我也沒吃到,你沒給我留點?」宣瀟說道。

池小影捧著粥碗的手抖了一下,直勾勾地看著他。

昨天晚上?

病房門被輕輕叩了幾下,;兩個人一起看過去,公安局的劉大隊和一個警察微笑站在外面,「宣總,你這是吃的早飯還是午飯?」劉大隊笑吟吟地問。

宣總蹙眉看著池小影,池小影忙介紹,「這是市公安局的劉大隊,負責偵破你被刺的一案的。」

「被刺?」宣瀟不太明白。

池小影放下粥碗,招呼劉大隊進來坐下,開了礦泉水遞過去。

劉大隊自來熟地拉了椅子坐到宣瀟的床前,「宣總可能剛醒,有些事記得不太清楚,沒事,我一會向你詳細的說一下。案情有了新的進展,我要向你了解點情況,就很急地過來了。我先說下進展吧,另一個歹徒,昨天晚上我們在濱江最偏僻的一個鄉下給捉著了。他供認不諱,承認介紹別人的委託,要加害宣總,那個委託人正是你愛人猜測的——濱江市水建公司的總經理和業務科科長。」

「水建公司的總經理幹嘛要害我?我剛和他們訂下了口頭協議,為他們編製跨江大橋的標書呢?」宣瀟訝異地眯細了眼。

劉大隊納悶地扭頭看池小影,池小影嘴唇蒼白沒有血色。

她緩緩地走到床前,低下頭,「宣瀟,昨天是哪一年哪一日?」

「我記得不大具體了,國慶長假剛過去沒幾天,是二零零七年十月十六日,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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