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交感巫術:順勢或模擬巫術

在各種不同的時代,許多人都曾企圖通過破壞或毀掉敵人的偶像來傷害或消滅他的敵人。他們相信,敵人將在其偶像受創傷的同時,本人也受到傷害,在偶像被毀掉的同時,本人也會死去。這可能是「同類相生」這個原則的最常見的應用了。只要從大量事實中列舉少數例證,即可說明這種習俗在全世界流傳之廣和持續年代之久。數千年前的古代印度、巴比倫、埃及以及希臘、羅馬的巫師們都深知這一習俗,今天澳大利亞、非洲和蘇格蘭的狡詐的、心懷歹意的人仍然採用這種做法。我們還聽說過北美印第安人也有一種類似的做法:他們把某個人的像畫在沙子上、灰燼上、泥土上,或任何其他被認為可以代替其真身的東西上,然後用尖棍刺它或給予其他形式的損傷。他們相信,這樣一來,畫像所代表的那個人就會受到相應的傷害。例如:當一位奧吉布威印第安人企圖加害於某人時,他就按照那仇人的模樣製作一個小木偶,然後將一根針刺入其頭部或心部,或把箭頭射進去。他相信就在他刺入或射穿偶像的同時,仇人身體上相應部位也立即感到劇痛,如他想馬上殺死這個人,便一面念咒語,一面將這個木偶焚燒或埋葬;秘魯的印第安人用脂肪和谷粉捏制出他所討厭或懼怕的人的塑像,並在那位受害者將要經過的路上把它燒毀,他們將此稱為「燒掉那人的靈魂」。

馬來人有類似的法術:你如想使某人死掉,首先你就得收集他身上每個部分的代表物,如指甲屑、頭髮、眉毛、唾液等等。然後,從蜜蜂的空巢中取來蜂蠟,將它們粘在一起做成此人的蠟像,連續七個晚上將此蠟像放在燈焰上慢慢烤化。烤時還要反覆說:「我燒的不是蠟啊。燒的是某某人的脾臟、心、肝!」在第七晚上燒完蠟像之後,你要謀害的人就將死去。這種法術顯然結合了「順勢巫術」和「接觸巫術」的原則;因為所做偶像是模仿了一個敵人,偶像身上的指甲、頭髮、唾液等等又是曾經接觸過他本人身體上的東西。這樣一來,謀殺罪就會落在大天使加百列的肩上,讓他來承擔罪名,這當然比你自己承擔要強得太多了。

「順勢」或「模擬」巫術通常是利用偶像為達到將可憎的人趕出世界這一充滿仇恨的目的而施行,但是,它也曾被用於善良的願望,幫助另外一些人來到這個世界,儘管這種情況比較少見。換言之,它也曾被用以催生或使不孕婦女懷胎生子。在蘇門答臘島的巴塔克人那裡,一個不孕婦女為了當媽媽,就製作一個木偶嬰兒抱在膝上,相信這會使她的願望得到實現。在巴伯爾群島,當一個女人想生孩子時,她就請來一個有眾多孩子的父親為她向太陽神尤珀勒羅祈禱。他先用紅棉布做一個娃娃,讓這女人緊緊抱在懷裡,就像正在餵奶似的。然後,他拿來一隻雞,抓著雞腿舉在女人的頭上說道:「啊!尤珀勒羅,請享用這隻雞吧!請賜給,請降生一個孩子吧!我懇求您,我哀求您,讓一個孩子降生在我手中,坐在我膝上吧!」然後他問這個女人:「孩子來了嗎?」而她回答:「是的,它已經在吸奶了。」在這以後,這個男人把雞舉在她丈夫的頭上,口中念念有詞進行祈禱。最後,把雞殺死並將它和一些檳榔葉一起擺在家庭祭壇上。舉行完這個儀式,就給村裡傳出話去,說這女人已上床分娩了,她的女友們就來向她賀喜。在這裡,這種假裝生下了一個孩子的儀式是一種真正的巫術儀禮,用模擬或仿效的辦法以圖真能生下一個孩子。但為了增加這種儀禮的效力,又加上了祈禱和供獻祭品。換言之,就是將宗教摻入巫術,從而加強了巫術。

在婆羅洲達雅克人那裡,當一個婦女難產時,就叫來一個男巫,以理性的態度和巧妙的手法處理產婦的身體來進行助產;而同時另一個男巫在門外,卻用我們認為完全是荒唐的方式以期達到同樣目的。實際上,他是在假裝那個孕婦,把一塊大石頭放在他肚子上,並用布連身子一起裹起來以表示嬰兒正在子宮中,然後,照著在真正手術地點的那個男巫對他高聲喊出的指示來行動,他移動他身上的假嬰兒,模擬著母腹內真嬰兒的躁動,直到孩子生出來。

順勢巫術的一個很大的優點在於,治病過程可以在醫生身上而不必在病人身上進行和完成:只要患者看到他的醫生在他面前裝做極度痛苦的樣子在地上打滾,他就解除了所有的病痛和麻煩。例如:法國珀奇地方的農民以為病人之所以發生持續性嘔吐痙攣,是由於胃在肚內「脫了鉤」掉下來所致。因此,便請來醫師把這個器官恢複原位。醫師在看到病人有嘔吐徵兆時,自己立即做出一些最可怕的扭曲動作,以便使自己的胃也「脫鉤」,這種努力成功後,他再做出另外一些為了把胃重新「掛好鉤」的扭曲和愁眉苦臉的動作。在這同時,病人也就相應地體驗到一種病痛的解除,並為此付出五法郎的酬金。與此相類似,當一個達亞克醫師被請來治病時,他先躺下來裝死。於是他被當成一具屍體用席子裹起來抬到屋外放在地上。大約一個鐘頭後另一個醫師解開席子,把這個裝死的人救活過來;而在他復生的同時病人也似乎是得到了康復。

此外,在古代獵人和漁夫為求得豐富食物而採取的各種措施中,順勢巫術和整個交感巫術起了重要的作用。根據「相似的東西產生相似的東西」的原則,他們要做許多事情來精細地模擬他們所要尋求的結果,而另一方面有許多事情他們又要小心地加以避免,因為這些事情或多或少被想像為與那些可能真正招致危害的事相似。

讀者可能已經發現在上述的一些關於禁忌的例子中,巫術的影響被認為可以在相當距離之內起作用的。比如,在布萊克福特印第安人那裡,一位獵鷹者外出時,他的妻兒不得使用錐子,以免鷹爪會傷害她們在遠方的丈夫或父親。在一個上前線作戰的馬達加斯加士兵家裡也不能殺死任何雄性動物,以免這個動物之死帶來這個男人之死。這種關於人或物之間存在著超距離的交感作用的信念就是巫術的本質。巫術絲毫沒有如科學所可能持有的對這種超距能力的任何懷疑。巫術的首要原則之一,就是相信心靈感應。關於心靈之間具有超距感應的現代說法不難得到野蠻人的相信。野蠻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對此深信不疑了,而且當他按照其信念行動時還具有某種邏輯的一貫性。就我所知,他的現代文明兄弟在其行動中對於這種信念還沒有那麼虔誠的表現。野蠻人深信巫術不僅在施行法術的儀式時對遠方的人或物有作用,即使日常生活中那些最簡單的行動也同樣會有作用。因之,每逢重要時刻,遠在外地的朋友們或親人們的行為,便常常被一種或多或少詳細的慣例或規則所限制。據認為如有一方忽視它,那就將給外出的另一方招來災難甚至死亡。特別是當一群男人外出打獵或作戰時,他們在家的親屬便經常被要求去做一定的事或不許做另一些事,以確保這些遠方獵手們或戰士們的成功與安全。下面我將提供一些這種巫術的心靈感應的實例,既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

在寮國,當一個獵象者出發去追尋大象時,他警告妻子在他不在家時不得剪髮或在身上擦油。因力她若剪髮,大象就會掙破網套,她若擦油,大象就會從網套滑脫;在一個達雅克人村落里,從人們出發到密林去打野豬直到人們返回村來,留在家中的人都不許用手接觸油和水,如若這樣做了,則獵人們的手臂都將變得拿不住東西,獵獲物因而將從他們手下溜走。

東非的獵象者們相信:若他們的妻子當他們不在家時行為不端,就將導致捕象者的力量弱於大象,而被大象殺死或弄成重傷。因此,如果一個獵人聽到他妻子有過失,就放棄追捕而回家。如果一位瓦戈戈[東非一個土著部族,聚居在坦噶尼喀湖以東,屬班圖族的里夫特支系。]的獵人沒有成績或受到了獅子攻擊,他就歸罪於他妻子在家有越軌行為,而回家大發雷霆。在他出去打獵期間,他的妻子坐著時,不能讓任何人從她後面經過或在她前面站立,她躺在床上,必須臉朝下。玻利維亞的莫克索斯印第安人認為,如果一個獵人的妻子在他外出時,不忠於他,他就會被蟒蛇或美洲虎咬著。因之,若真發生這樣的意外,就會給這個女人以懲罰,甚至常常弄死她,而不管她是無辜的還是有罪的;阿留申群島的海獺獵手也認為,在他離家期間,他的妻子不忠或他的妹妹不貞,都會使他連一個海獺也殺不死。

有時人們以錯誤的機智,應用順勢或模擬巫術的原則,來爭取果樹和莊稼的適時豐收。在圖林根地區[德國中部一個地區]種亞麻的人用一個長得從肩到膝的袋子運送種子,並且跨大步走路,使得袋子在他背上來回搖擺。據說這樣一來,長出的亞麻就會在風中搖擺。在蘇門答臘內地,稻子是由女人播種的,為了使稻子長得又高又密,她們播種時,故意把長發鬆散下來搭在背上;與此類似,在古代墨西哥,有一種慶典是專為祭祀玉蜀黍女神而舉行的。當地人們稱她為「長發媽媽」。慶典在這樣的時刻開始進行:「當這種莊稼已長大,花須從綠色的穗尖露出來,向人們表明籽粒已經飽滿。在這個節日里,女人們放開了長發,讓它在舞蹈中搖曳飄蕩。這是慶典中最突出的形象,好使來年玉蜀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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