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時光最美

浣衣司的秋萍姑姑呆在宮中已經有二十年之久,是宮裡的老人了,正因為資歷輩分都不淺,再加上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因此宮中無人不賣她顏面。

巨大的浣洗池裡,靈兒挽起褲腿下到水裡,使勁兒擰著衣服上的水,十幾件沉重的冬襖洗的她額上泛出了汗珠,她上岸以後,手腳酸軟得差點斷掉,見不遠處秋萍姑姑正走過來,慌忙躬身向她問好。

秋萍姑姑是個四十歲的中年女子,髮髻高挽,一臉古板的神色,她隨意瞥了一眼堆在靈兒身後的衣服,一抬腳,摞得老高的衣服悉數掉進了池子里。

靈兒張大了嘴巴看著那些辛辛苦苦洗好的衣服全部掉進水中,頓時臉色漸漸蒼白了起來。

秋萍姑姑冷冷道:「重洗一次。」

靈兒咬牙跳進池子中重新撈起衣服洗,秋萍的話她不能不聽,她手裡的鞭子可以在一夕之間要了她的性命。

手中的動作慢了一點,秋萍揚起鞭子狠狠抽在了靈兒的背上,厲聲道:「沒吃飯是不是?動作快點!」

靈兒忍住眼中的淚,吸了吸鼻子,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躲在牆角的凝倩恨得牙痒痒的,她狠狠錘了一下牆壁,悄悄退了出去。

清秋殿里,凝倩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跟冷秋月訴說著靈兒的境遇,「公主,咱們要儘快把靈兒接到身邊來,那個叫秋萍的死女人遲早會整死靈兒的!」

冷秋月臉色沉沉道:「你去把內務府的管事給我叫來。」

凝倩撒開腳丫子就奔了出去,很快,內務府的太監總管榮全安來了,他恭敬地給冷秋月行禮,只是卻不下跪。

冷秋月知道他仗著自己在宮中權利大,又管著油水厚的地方,連各宮娘娘都要賣他幾分顏面,她一個小小的三公主,這榮全安就更不放在眼中了。

可是,冷秋月並不介意他的態度,她倒是希望他能夠再囂張一點,好讓她抓齊了把柄。

「榮管事,我想跟你要一個人,浣衣司的靈兒。」冷秋月直接說明自己的意思。

榮全安眯著眼睛打起了官腔,「這個嘛,公主你是有所不知,浣衣司的事情奴才就是想管也管不到哪處去,秋萍姑姑厲害得很,公主還是直接找她比較妥當。」

冷秋月掩嘴一笑,「公公說笑了,憑你跟秋萍姑姑的關係,一個小丫頭的事,還不是說一句話就能解決?」

榮全安臉色一怔,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奴才不懂公主在說些什麼。」

冷秋月嫣然道:「算了,公公,我最近對畫畫頗有研究,公公如果有興趣,不妨可以來看看,本公主畫的怎麼樣。」

榮全安不疑有他,上前來,冷秋月展開眼前的畫幅,畫上是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半夜時分潛入一名女子的房間里,兩人舉止曖昧,似乎正在干著什麼不軌的事情,那太監的模樣有些模糊,但是那名女子的模樣,卻正是秋萍姑姑。

榮全安臉色一下子發白了,他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秋月不動聲色地收好畫,漫不經心地隨手放在桌上,「一幅畫,換取一個靈兒,公公看著可好?」

榮全安面如死灰地將畫收進懷裡,躬身道:「奴才謹遵公主教誨。」他腳步踉蹌地退了出去。

冷秋月彷彿早就預料到了會是這個結局,頓時端起茶杯緩緩啜了一口,一臉笑意,看來安插在各處的太監宮女還是有用的,要不是他們從四處搜來的碎言碎語,想必自己也不會想到,榮全安與秋萍之間有男女之情。

傳聞說秋萍當年是榮全安的未婚妻,只是榮全安家中貧窮,秋萍家人為了讓女兒攀個好人家,將她送入宮中當宮女,而榮全安竟然一路相隨,跟進了皇宮內,凈身成為了太監。

如果站在無關的立場來看,也許這是一個感人的愛情故事,只是在這吃人的宮內,每一個別人的傷痛,都是自己用來自衛的武器。

冷秋月恍惚地站在窗前,看著背著小包袱笑眯眯朝清秋殿走來的靈兒,心中喃喃道,就算自己再狠心,就算以後要下十八層地獄,今生今世也絕不讓跟隨自己的人受苦。

靈兒的到來,使得清秋殿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小李子專門跑去廚房拿了一堆好吃的,與凝倩,靈兒和冷秋月坐在一處開懷暢飲。

冷秋月醉醺醺舉起酒杯,「來!為我們幸福的未來乾杯!」

「乾杯!」眾人眉眼彎彎,舉起酒杯,濺出的水花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人生本就漫長,得意時,須盡歡。

許久之後,冷秋月才察覺,那段歲月,當真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時候,有擔憂,只是更多是感動和溫暖。

那個晚上,清秋殿一夜無眠,小李子跳著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奇怪舞蹈,靈兒跟凝倩一起胡亂伴奏,四處洋溢著歡聲笑語。

天亮時分,眾人終於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睡著了,冷秋月翻了個身,臉上忽然一陣冰涼,她緩緩睜開眼睛,一摸臉上,竟然流了一臉的淚水。

她獃獃坐起來,跨過熟睡的其他人,走到了殿外,外面起風了,落葉四處翻飛,風沙迷了她的眼睛,她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忽然怔住了。

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男子緩緩向她走來。

她以為是幻覺,忍不住低頭淺笑,看來自己真是喝多了,竟然會想起那個人。

堅定的腳步踩在葉子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她捂住耳朵,轉身想走,腰忽然被人摟住,後背貼近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她渾身一僵,男人濕潤的呼吸已經拂在了她的臉上。

「秋月,我來了。」越長清清越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從此我會陪在你身邊,為你擋住所有的殺機與危險。」

冷秋月眼睛一酸,忍不住迴轉身抱住他,不管從前對他有多少利用與怨恨,可是此時此刻,她承認她對他余情未了。

這個宮裡,即使有凝倩與靈兒陪伴著,她的內心仍舊是孤獨的。

她需要一個人陪著她寂寞的心,為她遮風擋雨。

也許,越長清可以做到。

她冷秋月,終究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天漸漸亮了,冷秋月恍然意識到越長清的出現實在是太詭異了,她推開他,一臉疑問,「你怎麼會出現在清秋殿?」

越長清微微笑道:「我通過了宮裡的侍衛考試,被分配倒清秋殿護衛。」

「有這麼簡單?就這麼好巧不巧地被分到這裡了?」冷秋月可不相信。

越長清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二叔……有熟人在宮裡……」

原來是熟人好辦事,賄賂人家才進了清秋殿的。

冷秋月莞爾一笑,伸手握住越長清的大掌,「歡迎來到清秋殿。」

越長清的目光越過她,看向不知何時站在屋檐下的一群太監宮女,粲然一笑,「大家好,我叫越長清,是三公主的護衛。」

靈兒與凝倩彼此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笑意,倒是小李子愣愣提醒道:「喂,你快放開我們公主的手!」結果被靈兒與凝倩各自賞了一拳。

有了越長清,冷秋月的心中終於徹底安定了下來,無論如何,清秋殿的這些人,從此就是她最後的依靠了,無論以後發生什麼,她都要把他們當成是自己的底線,任何人一旦傷害了他們,她冷秋月一定撐到底。

一陣雄渾的號角聲忽然響徹了整個後宮,冷秋月臉色一變,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這號角……」她喃喃自語道,臉色煞白。

「宮中吹響號角,一定是有鄰國使者來訪了。」越長清補充道。

也許旁人不知道這個鄰國是誰,可是冷秋月比誰都清楚,該來的躲不掉,西域國使者,終於伴隨著命運的浩劫,緩緩出現了。

而南宮流羽與慕容嫣,也要很快出現了。

原來歲月比她想像中的要過得快,快到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迎接這一切。

清秋殿的太監和丫鬟們好奇西域國的使者長什麼樣子,紛紛溜出去看熱鬧了,冷秋月則安靜地呆在書房中臨摹書法。

她心中煩躁,那些字寫了一個又撕掉一個,如此這般,地上早已堆滿了一堆宣紙,越長清透過窗舷,見她娥眉緊蹙,忍不住輕聲道:「今早我路過御花園時,見到瓊花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冷秋月深深吸了口氣,點點頭,也好,還是去御花園散散心吧,她揮手阻止了要跟來的越長清,「我自己一個人去晃晃,很快就回來。」

她漫步邊際地走在花叢中,見水榭里沒人,於是歡快地走了進去,撫著琴岸上的古琴,想了想,忍不住心隨意動,彈了一曲鴻雁。

殊不知,此時花叢外正站了一個身穿玄衣的年輕男子,他正隱身在花叢里,靜靜聽著少女的琴聲,俊美的臉上露出幾分興趣盎然。

一曲彈罷,冷秋月遠遠見著被一群人簇擁著走來的皇后,她知道皇后喜歡坐在水榭中休息,頓時使壞地從裙底伸出腳,繡花鞋的鞋底使勁在凳子上碾了碾,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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