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夠低調

楊銳沒有立刻展開PCR的研究,儘管只需要一個好創意,一個好實驗室以及兩三年或者更短的時間,就可能完成這項實驗,但是,一鳴驚人的背後,可能有更多的麻煩和工作。

一鳴驚人就像在鬧市中挖出一筐子黃金,需要不錯的運氣和極佳的技巧才能將之搬運回家,最早做這件事的同志是位君主,有實力開開心心的給大家演了一場蕩氣迴腸的劇目。

PCR在原本的歷史上,其實也有一鳴驚人的成分,發明人穆里斯72年從學校畢業就沒有正經的做過學術,直到79年進入西特斯公司也不受同事待見,做的是實驗室生產的工作。PCR的首篇論文投給了《自然》未能發表,投給了《科學》也未能發表,最終是發表在了《酶學方法》上,就影響力來說,後者與頂級期刊是天壤之別。

即使是這名可以說是普通的研究員,他也有一個伯克利分校的PHD——雖然PHD可以翻譯成博士,但不是所有博士都叫PHD——他的畢業論文登在了《自然》雜誌上,那還是72年的事,放在中國,妥妥的學術大牛的起步,而在美國,這樣的簡歷其實也很有幫助,至少讓換了三四份工作的穆里斯很是隨心所欲。

相比之下,還是大一新生的楊銳,連有基礎都稱不上。

而要在科研方面打下基礎,更多更好的論文永遠是不會錯的。

楊銳讀研的年代,國內大學的學術氣氛已經很濃厚了,正經學霸都要在校期間努力「積累paper(論文)」。

那個年代,一名優秀的學霸,在大一入學的時候,就可以開始考慮閱讀論文了,有些從小愛科學的孩子,可能在讀大學以前,就決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和研究方向,和重生了一次的楊銳的節奏是差不多的。

大一讀論文,大二學論文,到大三和大四的時候,碾壓級的學霸能攢出三五篇的論文,這樣,當他們畢業的時候,才能得到院士級或者長江學者級的前學霸教授的關注,進而有機會加入優秀的科研團隊,前程一片光明。想要申請出國留學的也是一樣,積累了論文的輕而易舉的拿常青藤大學的獎學金,純考試的學生,就唯有看運氣了。

大學和中學,是一個不盡相同的世界,雖然還是用分數論英雄,但很多分數是隱藏起來的,實力不足的甚至不知道其他學生拿到的分數是什麼東西。

楊銳仍然是一名大學在校生,用這個身份去憋PCR技術,很可能浪費了機會。

因為僅僅是身份問題,就有可能讓他各種評選中失分。

楊銳考慮再三,首先將目標放在了southern印記雜交的發展上。

這是一項75年就開發出來的技術,也是研究基因圖譜的基本技術,主要用於測定專一性的核酸片段。

而為了檢測複雜基因組中的單拷貝基因,或者多基因家族中的真基因和假基因,各國科學家在過去幾年裡,做了很多的工作。

換言之,就是發表了大量的論文。

大量的論文意味著大量的引用,楊銳準備以此作為墊腳石。

因為印記雜交技術是PCR的前置技術,楊銳研究正熱門的印記雜交技術,一方面可以讓研究的線路清晰,一方面可以節省實驗儀器的投入,最後,還能在本領域建立一定的聲望。

讀漢語言文學的聲望刷的再高,在分子生物學的會場上也是陌生人,同領域的熱門題材,最是適合刷聲望和影響因子。

楊銳據此整理著實驗思路,每隔幾天,就去「上地」看實驗室的基建情況。

為華銳實驗室準備的儀器也在一天天的增加,只等著基建完成就可以安裝。

在此期間,楊銳還得按著課程表上課。

不像是成名了的科研大拿,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見不完的人,楊銳這種沒有組織的科研員,平日里想找個人討論一下都不容易,許多課程重聽一遍,還是有些作用的。

特別是教授們上的專業基礎課,雖然簡單,卻是韌性十足,很有些嚼勁。就楊銳現在的水平,算上兩世為人的經驗和專業能力,也不敢說比代課的教授強,既然如此,聽課總不會有壞處。

而就另一方面而言,現在逃課也是不容易的,大一新生都在認認真真的聽課,課前還有班長點名,一個人逃課是非常顯眼的。

楊銳只在聽到某些無聊的部分,才戴上耳機,做自己的事。好在北大教授的水平不錯,即使是基礎的部分,也能講的有聲有色。

然而,儘管楊銳覺得自己乖的不行,系裡的其他人卻不失這樣看的。

連續兩個星期,生物系的民主生活會,都談到了楊銳。

所謂的民主生活會,就是黨員、預備黨員和入黨積極分子們參加的小會,會上要做批評和自我批評,身邊的人自然都是可以批評的對象。

楊銳雖然自詡低調,每天按時上課,完成作業,抽空去圖書館,只穿基礎款的阿迪達斯,吃食堂,騎鳳凰牌自行車,躲在宿舍里聽隨身聽,但在其他人看來,按時上課和寫作業是理所應當的,楊銳的其他行為更是與低調無關。

開學第三個月的首次民主生活會結束,班長劉安平不得不找上楊銳,說:「楊銳同學,咱們兩個談談吧。」

楊銳想了一下,才認出是班長,出了宿舍門,笑道:「咱們倆不太熟呀,談點什麼?」

「我是代表咱們系來的,咱們邊走邊說。」班長挺嚴肅的,帶著楊銳往宿舍樓外走,並道:「你看你不是和我不熟,你和班裡同學都不熟吧。」

「宿舍的幾個算是熟了。」

「那不行,你要積極和班級同學溝通,不能窩在自己的小環境里。咱們考入北大都不容易……當然,楊銳同學作為全國狀元,學習方面應當是很輕鬆的,但每位同學都有屬於他的優勢,你應該汲取別人的優勢,彌補自己的劣勢。」班長代表院系談話,很有政委的風範。

楊銳望著這名身材銷售,表情肅然,濃眉小眼的班幹部,有點好笑地道:「不是應該發揮自己的優勢,隱藏自己的劣勢嗎?」

「什麼?」班長劉安平的腦筋沒轉過來。

楊銳侃侃而談,道:「你看,每個人的時間都是有限的,如果什麼都學,最後什麼都不精,這樣的學生對國家和社會的用處是有限的,但是,如果發揮自己的長處,運用自己的長處,對國家和社會的用處是不是比較大?你比如說我,我覺得我不擅長說相聲,也不擅長文學創作,你一定要讓我學說相聲或者編故事,畢業以後再做相聲演員或者作家,這不是摧殘觀眾,浪費大家的時間嗎?」

「沒人讓你做相聲演員編故事。」班長被楊銳說笑了,轉瞬整容,用懷疑的語調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和你說相聲?」

「怎麼會,您疑心病也太重了。」楊銳就算這麼想的,也不會承認。

班長其實也拿他沒轍,只能繼續說服教育道:「總之,你要多多參加集體活動,比如開學的籃球賽,迎新晚會,文娛委員白玲找了你好幾次,你都沒答應吧?這樣不好,就算你不喜歡籃球賽,迎新晚會朗誦一首詩歌也不錯不是?」

「對,對此我檢討。」楊銳順著對方的意思來,以其儘快結束兩人的對話。

班長劉安平對此表示滿意,表情鬆弛了一點,道:「另外,你平時的生活也應該注意。」

「哦?哪方面?」

「首先是穿著,有同學反映,你有多件印著外國字母的成套運動服和運動鞋,頻繁更換,雖然說,學校不要求著裝,但是,咱們班的很多同學都穿布鞋和棉布衣服,常年不換,你這樣每天怒馬鮮衣的,在師生中的評價不好。」

「師生評價不好」這樣的詞,就和「組織上」是一個意思,楊銳只是詫異地道:「我看咱們學校,穿皮鞋和呢子大衣的學生也不少,怎麼我穿運動服就變成怒馬鮮衣了?」

楊銳買的阿迪達斯基礎款運動裝和運動鞋固然不便宜,但同學都不認識,以同類的山寨貨來判斷的話,比呢子大衣和皮鞋還便宜。

劉安平鄭重地道:「別人的呢子大衣和皮鞋就一雙,你有多少套運動服?再者,你的衣服上經常都有很大的英文字母,這讓人的感覺也不好。第三,你的衣服顏色鮮亮,給人的印象深刻,這就把你給突出了。當然,咱們不能以服裝來評判人,你喜歡穿這些衣服,我們也不能給你沒收了,但還是建議你注意影響。」

楊銳哭笑不得,運動服的顏色鮮亮且不去說,碩大的英文字母其實就是因為買的是便宜的基礎款。

就這,楊銳還得慶幸自己是83年上的大學,要是早幾年,天知道會出什麼幺蛾子。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如果只穿一套衣服,顏色樸素一點,沒有英文字母,即使是呢子大衣和皮鞋,都沒有問題?」楊銳不可能去穿土布內衣和綠軍裝的,且不說他可憐的審美也是有底線的,這種衣服的舒適度也實在不高。

辛辛苦苦的賺了錢,不能穿不能用,那才是真的土財主,楊銳是不可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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