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江湖 第一百二十章 機關〔十〕

張天師的出現,讓下方的凌五勝和天河鬼震驚之餘,也徹底的放下心來。

周圍的機關獸群已經徹底地成了一地的死物,又來了這最大的強援,那邊的熊桂二人再是無論如何都翻不起花樣來了,想要連逃跑都不可能。不過是轉眼之間,剛才還瀕臨絕境的局面就扭轉了過來,這心情的大緊大松之下,凌五勝只感覺全身一軟,一身錘鍊多年已達先天之境的身手也讓他差點有站不穩要坐倒的感覺。

不過他也知道這還不是當真可以完全鬆懈的時候,身形一閃撲到已經昏迷了過去的南宮無極身前,從懷中掏出一瓷瓶倒出一粒異香撲鼻的藥丸喂入他口中,再身手一搭他的脈搏,頓時臉上的神色再松幾分,道:「還好,還好,雖然傷到了元氣和內腑,性命總算無礙。指揮使大人您放心帶無極先生去好生休息,這裡便交給我們便行了。」

但是懷抱著南宮無極的南宮無畏卻沒有動,他愣愣地看著懷抱中的自己大哥,面上的表情很古怪,凌五勝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個表情,反正他從來沒見過。然後南宮無畏又抬頭看了看半空中的張天師,表情又換做了另外的一種古怪,最後他將視線投向了遠處的熊國光,那毫不掩飾的熊熊怒意恨意才讓凌五勝覺得自己明白了。

「指揮使大人放心,這兩人走不了。機關獸已經全廢了,張天師也趕來,定然要將他們生擒下來。」凌五勝看了那邊一眼,對於這次的險死還生他也是極為惱怒,眼中的憤然怒意並不比南宮無畏的少,狠狠地道:「對於這種膽大包天的狂妄之徒,交給總部中負責拷問的兄弟慢慢料理,不將他們所知所曉的一切底細都打聽出來絕不讓他們死。刺殺無極先生這罪名就算雍州軍也生受不起,一定要趁機從他們身上咬下幾塊肉來。此外還有唐家執事居然也和他們一起,不知是唐家堡中人授意還是單獨這人被收買……」

「五勝!」南宮無畏突然抓住了凌五勝的手腕,他眼睛還是眨也不眨地看著遠處的熊桂二人。

「是,指揮使大人你……」凌五勝可以聽出南宮無畏的聲音中已經帶出絲絲殺意,看著遠處那邊的眼神中也有一種莫名的暴戾之色在泛濫,他正要再開口說什麼,一股洶湧澎湃的內勁已經從南宮無畏握住的脈門處如怒濤一般地湧來。

千錘百鍊的身體本能反應還要遠快於意識。凌五勝身體朝後急躍,內力也拚命抵禦那沖入體內來的攻勢,但他長於的本來就是靈巧身法,這被緊緊握住脈門手腕,那放之天下也是出類拔萃的「顛倒挪移靈猴身法」再如何神奇也發揮不出絲毫的作用,而這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體力內力也正是低谷之中,急切間用上的內力抵抗也如紙糊的水壩一樣,稍一接觸這原本就遠在他之上的內力,立刻便淹沒崩潰蹤影全無,任憑這巨力沿著手臂經脈一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沖入體內最後轟然爆發。

噗的一大口鮮血沖凌五勝的口中鼻中直衝而出,其勢之猛烈,簡直就好像突然有一大兩小三口噴泉突然在他口鼻中爆發一樣。凌五勝自己都可以感覺到有內髒的碎片沿著喉嚨混著鮮血直衝而上然後連喉嚨也一併破碎混入這血肉濁流中再被後面巨大的壓力衝力震蕩力一起逼迫噴射出去。

不是……難道是……帶著巨大的疑惑,凌五勝腦海中只能迷迷糊糊地升起一個念頭,內勁震蕩將肉體內臟粉碎得太過徹底,他連疼痛都來不及感覺到,剛剛用充滿了疑惑的眼神看向南宮無畏,南宮無畏已經丟開了他的手腕,狠狠地一記手刀斬在他的脖子上。

噗的一聲,凌五勝的頭帶著滿是疑惑和驚怖的神情高高飛起,卻沒有多少血液飛濺,剛剛那一大口幾乎將他體內的血液都噴出去了一半,而這一斬的巨大力量則將他的整個頸脖連同小半個肩膀都砍得粉碎。這一斬與其說是殺他,不如說單純是發泄。

但是南宮無畏一直連看都沒有看過凌五勝一眼,由始至終,他都只是直直地瞪視遠處機關獸上的熊國光,怒火和殺意隨著這一抓一震一斬似乎終於發泄了一些出去,他這時候才發聲森然問道:「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為什麼?小夏,天河鬼,乃至天上的張天師都已經全然看得呆了,完全明白不了南宮無畏的作為。難道是凌五勝溝通了這兩人?抑或單純是遷怒於他沒有盡責保護南宮無極之責?但前者怎麼看怎麼不像,後者怎麼說也是過分了。

「為什麼?為什麼南宮指揮使大人您要問這麼個奇怪的問題?」桂宏亮的聲音悶聲悶氣的聲音從機關獸中響起,隨即吭哧吭哧幾聲,他自己吃力地掀開機關獸的蓋子鑽了出來。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桂宏亮臉上並沒有什麼慌張恐懼之色,反而在聲音中透著幾分陰毒的戲謔,他看了遠處的小夏一眼,毫不掩飾恨意和一種即將得償所願的快意,「你看,你將大家都嚇到了。那位清風道長正沉浸在剛才所做的一番得意中,覺得自己就像找到了一個神奇無比的機關按鈕一樣,一按下去就改天換地扭轉局勢化不可能為可能,剛才狼狽得如狗一樣,現在馬上就要反擊回來將我們打成爛泥踩在腳下。你現在問個這樣奇怪的問題,不是破壞人家的心情么?」

桂宏亮又抬頭看了眼空中的張天師,對這位可定他們生死的道門宗師也不見絲毫的畏懼,反而幽幽地說:「還有那位天上的張天師,人家旁觀了好一陣子,就是要等著看個風向等個場面明朗再現身出來表示態度,你這樣一問,人家不是又糊塗了么。」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知道該說什麼該回答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小夏,天河鬼都用極奇怪的表情看著南宮無畏,細細揣摩杜測這兩人話中的意思,場面中一時陷入了古怪的寂靜。

忽然間明月拉著小夏急速地朝遠處飛遁而去,她忽如其來的這舉動不止讓天河鬼一愣,被明月拉住的小夏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明月的去勢飛快,不過一息之間就已飛奔出近百丈,居然是用上了全力。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一聲滿是威嚴的聲音合著紫色的雷光從天而降:「暫且留下吧。紫薇雷光鎮魔獄!」

隨著張天師的伸手一指,數百條雷光在虛空中交織而成一片方圓丈許的牢籠,將飛遁中的明月和小夏一下籠罩在其中。明月收勢不住一下撞在雷光障壁上,頓時慘叫一聲,滿身電光地被反彈著跌落在地,小夏也是被電得渾身酥麻,癱倒在地抽搐著站不起來。

「果然還是二小姐冰雪聰明,可是天師大人也不笨哪。你不慌著跑,天師大人也許還不敢下定論,你一跑,他就一下明白過來了。」桂宏亮嘻嘻笑著看著這一切,居然還有心情抬頭問張天師,「天師大人,那小子的那什麼萬有真符古怪甚多,你看之前居然連你龍虎山的正一拘神氣禁法都用出來了,你確定這籠子可真能困住他么?」

張天師沒有搭理桂宏亮,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甚至對於剛剛施法困住的明月和小夏二人也是如此,只是牢牢地盯著下方的南宮無畏,連眨眼都捨不得眨一下,好像那裡正蘊含著天地宇宙間最大的秘密。

現在離南宮無畏最近的只剩下天河鬼了。他也看著南宮無畏,面上的吃驚呆怔正逐漸轉作一種夾雜了敵意的難以置信和憤慨,雖然他也並不是完全明白,但在江湖上闖蕩這麼多年,老道的經驗閱歷還是讓他隱隱猜到了些什麼東西。

天河鬼慢慢退開了幾步,敵意和提防開始慢慢浮現在臉上,但並沒有轉身就跑,他也知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最壞的猜測那般,他想跑也跑不掉。更何況他也不是喜歡逃跑的性子。

一聲輕微的呻吟,南宮無畏懷中的南宮無極正要轉醒過來。他所受的傷只是自身運用巨力過度受了震蕩,嚴重卻並不致命,凌五勝剛才給他喂下的也是影衫衛珍藏的療傷聖葯。

「大哥……」南宮無畏望著懷中那滿身鮮血的老人,眼睛中止不住的淚水在朝下流。他昂藏英偉,相貌堂堂,英氣虎氣和平日間養成的官氣混雜一起,原本是極有魅力極有氣概的一條漢子,此刻卻是面目扭曲,神情猙獰,偏偏又在哽咽淚流,看起來說不出的彆扭。

忽然間,南宮無極的身軀一抖,人也猛地睜開了眼,神光爍爍地注視著面前的自家三弟,但這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旋即這位老人眼中的光芒就暗淡了下來,人也徹底癱軟在了南宮無畏的手臂中。

「你……你……」天河鬼臉上的橫肉驚怒已極地交織在了一起不斷顫動,他當然能看得出來,南宮無極體內正在復甦的生機被南宮無畏一掌給徹底震散了。就算是隱隱猜到了些,此刻親眼看到南宮無極這位可敬可親的老人死去,也讓他憤怒地幾乎不能自己,哆哆嗦嗦地指著南宮無畏,又指著遠處的熊桂二人,「你……你們……是一起的?」

南宮無畏沒有答話,他完全沒有理會天河鬼,好像不必要理會路邊即將要踩死的一隻小蟲子一樣。他緩緩地將南宮無極放下在地,伸手輕輕地將那雙已經無神,卻依然沒有瞑目的眼睛撫上合攏,再站起身來對著遠處的熊桂二人問:「我再問一次,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非得要逼我來親自動手……是元順一叫你們這麼安排的?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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