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火 第三十五章 血祭〔七〕

外面那個驚天動地的破裂聲,和熔岩池中那個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一起響起。

一道火光從重新沸騰開的熔岩池中衝起,在半空中凝結成了金志揚的離火之軀,但是此刻那個火焰的軀體上竟然滿是細碎的裂痕,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瀕臨崩潰的雕像,細小的碎片不斷從他身體上剝落,掉落在地閃爍一下就消失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是誰……是誰?」金志揚的聲音充滿了驚怒和難以置信,他有些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胸口處一掏,那團紫色的朱雀靈火立刻從他破碎的胸膛上跳了出來。

「還好,還好……這天下間還沒有能傷害到這真靈之火的事物……」金志揚的聲音聽起來是鬆了一大口氣,在這紫色靈火的照耀下他胸口和手上的裂痕也在不斷癒合,只是身體外圍的依然在不斷的碎裂,「但是……我的真火法體怎麼無法和靈火合一了呢?難道是……」

像終於想起了什麼似的,金志揚抬起了那已經像顆破碎石球的頭向上看去。

這熔岩池原本就是火山口,也是這天火山中除了山頂之外唯一能看到天的地方,不過自從二十天之前開動極火煉獄罩之後整個山都被火籠罩了起來,但是此刻金志揚抬頭看去卻看到了久違的天空和太陽,還有一把拖著黑影飛馳而來的長戟。

只是遵從心中最深處的本能,金志揚立刻抬起了那剛剛在朱雀靈火的照耀下稍有回覆的手,對準了這落下的長戟噴出了一道濃稠明亮得耀眼的火柱。

這長戟後的黑影中伸出了一隻手。原來這不是黑影,而是一個宛如黑色的霧氣般讓人看不大清楚的人,而這伸出的卻是一隻白皙纖細,好像是玉琢而成的手。這隻手迎向了那撲面而來的耀眼明亮的火柱,然後就像剖開一疊豆腐一樣地將這道火柱一分為二。

「碎滅魔勁?你……你也是唐家的人?」金志揚一臉震怒的表情,構築成他頭臉的火焰也在不停地脫落。

「不是。」這時候這個人已經落到了一片凝結的熔岩上,站在了他的面前,淡淡地回答了這兩個字。原來這是個身形嬌小,一身黑衣的女子,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歲上下,但是眼中的漠然和滄桑卻好像是一個已經活了一百二十歲的老人。

回答完這一句之後,黑衣女子將手中的長戟一揮,原本已經分崩離析的金志揚的身軀就給打成了漫天的碎片。

「不……」不甘至極的慘叫從原本胸口處那片最大的火焰中發出,只是這一聲還沒有叫完,女子那隻纖細的手就拍在了上面,然後這個將一切都投注在火上的老人就徹底熄滅了,只留下半空中那一朵朱雀靈火還在原處靈動活潑地閃動著。

對漫天散去的火焰殘骸黑衣女子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她抬頭看了看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那隻剛才將金志揚的法術一剖為二的手,湊到了長戟的鋒刃上輕輕一划,殷紅的血就像小溪一樣歡快地流了出來。

長戟上依然還滾動著那一層從天火山下數千人身上采來的血光,只是似乎淡了不少,現在一觸碰到女子的鮮血立刻就如長鯨吸水一般地將之全部吸收了進去,那淡下去的血光也再度慢慢變得濃烈起來。

血一直不停地在流,那長戟也一直不停地在吸,女子的臉色也慢慢地蒼白了下去,但是卻沒有將手從長戟上拿開。直到那長戟上的血色已經濃厚到了比之前更甚的地步,女子才鬆了一口氣,將手腕從長戟上挪開,那手腕上的傷口也立即自動收攏了。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吞下,女子如白堊一樣蒼白的臉色才稍稍回覆了些生氣。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那衝天疾馳而來,一擊劈碎了這外面的極火煉獄罩的一人一馬走了下來。在這筆直的岩壁上那匹高大雄壯的妖馬走得居然像是在平地上一樣的自如,不急不緩地走到了這火山坑底,和黑衣女子一樣就站在這半冷凝的熔岩之上。

馬上的男子已經將頭盔取下掛在馬鞍上,一頭短髮迎著灑下來的陽光,顯出遠比常人有力百倍的精氣神。這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略為方正的臉上是滿是傷痕,深邃的眉目間瀰漫著非凡的活力和生機,輪廓極為分明的五官組合成一個兼具威嚴和靈動的面容,但最多的還是他全身上下散發出的那種金戈鐵馬的刺骨煞氣,讓他看起來宛如一尊鐵和血澆築的神像。

「如何了?」男子沉聲問,那聲音猶如戰鼓鐵錚,雄渾有力。

黑衣女子沒開口,只是看了看天,過了一會才點頭道:「差不多是時候了。」

說完這一句,黑衣女子將長戟一舉,正挑在半空中那朵朱雀靈火之上。那長戟卻並沒有像其他東西一樣完全沒入那靈火中,而是穿過了靈火,女子放手,那長戟就和朱雀靈火一起這樣飄浮在半空中。

這時候,天空中好像有一條細微的金線直落而下,剛好落在靈火上,下面的岩漿中好像也有一道暗紅色的影子朝上一衝,同樣地接到靈火上,然後那靈火就像一朵花一樣忽然綻放開來,將那長戟完全包裹其中。

靈火的光芒將這火山坑底映成了一片紫色的世界,周遭的岩石在這紫光的照耀下似乎都在融化,中間的長戟則幾乎看不見了。黑衣女子和男子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半晌之後,紫色的火焰又開始朝中間收攏,露出那柄長戟的輪廓,火焰繼續收聚著,逐漸變回了最終那一朵小小火焰的樣子,然後猛地爆發出一陣耀眼光芒的同時朝中間一縮,所有的紫光都收縮進那戟中不見了。

半空的長戟也隨之掉下,黑衣女子伸手接過,捧在雙手上細細查看。那長戟的外形似乎並沒有變化,只是之前那濃厚的血光已經變得極淡了,和一層同樣幾乎微不可查的火光渾然糾結在一起,彷彿有了生命一樣在這長戟上奔涌流淌。這長戟之前奪人的鋒芒和不祥的煞氣也在這血色火光的掩蓋下平息了下來,整把長戟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彷彿不再是人間器物,而是魔神般的神韻。

「終於成了。」女子輕輕地嘆了口氣,又好像是鬆了一口氣,「果然是要借著這天地間最為純粹的火行元力才能將此戟完全煉成。當年曆代教主窮天下之力收集材料錘鍊此戟,又先後以數萬人血祭,只可惜朱雀火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卻沒辦法找到。想不到要直到今日落在我手中才得以完成。」說著女子瞥了一眼剛才金志揚所站的位置,「倒是要感謝這些燒火道人,費了莫大心力將這靈火淬鍊得完美無瑕,好像連整派弟子的本命之火都熔進去了。可惜他們不明白,那最後一步若不是靠著自己是永遠也踏不出去的。」

「阿一,我二十多年沒見你這麼激動了。」男子笑了笑。這一笑才可以看出來,這男子原來同時也是個極有魅力的人,只是身上所帶的煞氣和威嚴太足,幾乎將一切都掩蓋了下去。

女子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的長戟拋給了男子。

男子將戟接在手中,雙眼猛的一睜,一陣精光從他雙眼中爆出,這一瞬間這山體好像猛地晃了晃,男子身上的氣勢和這戟完完全全地契合到了一起,相互呼應,好似一尊真正的魔神降臨在了這山腹中,連這山都承受不了這非人的氣勢,下一刻就爆裂開來。

不過這駭人的氣勢只維持了一瞬間之後就消失了,那柄長戟的光華神韻都完全沉降下來,融入到這男子本身的氣質中,變得似乎完全不起眼了。男子看著手中的長戟一聲長笑,周圍的山壁嗡嗡作響:「果然……這才無愧是順天神教第一鎮教殺伐之器,血光天神戟。如今再有朱雀真靈火融入其中,你們順天神教的天神那兩字太俗正好去掉,從今後可稱之為血光朱雀戟。」

說到這裡,男子忽然神情一怔,隨即閉上了眼睛,半晌之後他才睜眼,皺眉問:「那金志揚之前和人交過手?而且還是以那朱雀靈火對敵?」

「怎麼了?」

男子看著手中長戟,若有所思地說:「戟上沾了絲……刀氣?該是之前留在那朱雀火中的。」

「金志揚在受你那一擊之前似乎就受了不輕的傷。」女子點了點頭,「他還說過一句,似乎是有唐家的人來過。」

「唐家的人?」男子抬了抬眉毛,「照唐家老頭的性子,就算不知道內情也絕不會派人來胡亂插手。此事是你一手操辦的,怎麼回事你還不清楚么?」

「……此事需要安排的手段太過細微繁瑣,恰巧蛇道人當日對荊州天火派的事好像知之甚詳,我便給了他五萬兩黃金交由他去辦了。我雖派了人手去那些江湖人中潛伏,卻暫時還沒傳回消息。」女子淡淡回答。

「蛇道人?」說起這個名字,男子臉上微微露出些不耐和不悅的神色,「我便說此事怎弄得如此繁瑣鬼祟,原來是他給安排下的?」

「繁瑣是繁瑣了些,只要能將事辦好就行。祭煉這血天戟太過重要。我不管他玩弄些什麼齷蹉手段,總之有了這數千精壯血肉的獻祭,再以玄冥天一水擾亂那金志揚關鍵時候的祭煉,確實便可保萬無一失。否則若是任你的性子來硬取,有個閃失怎麼辦。」

「你太在意了。」男子搖了搖頭,淡淡說。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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