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火 第二十五章 制符

在那以刀氣砍劈出來稜角分明的石台之上,唐公正還是一直靜靜地端坐在那裡,已經過去了近十天,無論是風吹日晒雨淋他一直如那樣雕塑一般,好似沒有絲毫的改變。

在他面對著的那面巨大火壁上變化卻是日漸明顯。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他面前的一小塊地方的火焰不時地波動一下,好像被只無形的手干擾,切斷了般的散開,而到了現在,卻是東一橫,西一撇,每次都是一道十多丈長,數尺寬的巨大痕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火壁上,好像一直向這面火壁攻擊著的無形巨人越來越大,越來越有力。

只是放眼望去,在這直徑數里,將這整個天火山都籠罩在其中的巨大火球面前,這些傷痕卻渺小得好像一隻螞蟻用力砍劈著一隻大象般的可笑。更何況那些在火壁上的傷痕只是一瞬之間,立刻就會被從其他方向湧來的火焰彌補合上。

「……這樣看來,唐四少還真的能在這些時日里將功力刀意再逼上一層……那大碎滅手乃是天魔五策中攻伐第一的法門,取一點萬事萬物本質中的破滅崩毀的本意,號稱足以破滅萬物粉碎一切。無論是有形之物,抑或是無形元氣道法意念俱都可以破碎毀壞。只要唐四少能真的將那股招意參透領悟,說不定還真能破開這極陽煉獄罩……」

看著遠處高台上靜坐著的唐公正,還有那火壁上浮現的一道道刀痕,石道人的表情有幾分凝重,有幾分讚歎,更多的卻是可惜。他背後的那一雙飛劍也在嗡嗡低鳴,低鳴聲中好像也帶著一股淡淡的哀傷之意:「……只是這魔道功法本就太過霸道,據聞當年魔教修鍊此功之人最後都是被那一點崩毀之意反噬其身,粉身碎骨而死,我不知唐家將之改良了多少,但無論怎麼樣,還要用這種拔苗助長之法強提功力境界,對自身損害極大。於此過後,說不定便是終身再難有寸進了……」

昨夜一夜的搜尋偵查,除了將奪寶盟底層弟子們累的夠嗆之外,這方圓百里之內沒找出任何的可疑痕迹來,那詭秘莫測的小小轎子和著那半死不活的大當家一起好像消失了一般。但奪寶盟的幾位盟主並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反而更是親自帶人繼續四處盤查。連石道人這位總盟主也特意帶著那兩把回覆了些許元氣的飛劍來唐公正閉關這邊查看。

不遠處的白金鳳也聽到了石道人的話,一直滿是愁色的俏臉上更是黯然了幾分,不過忽然間她又一揮拳頭哼了一聲說:「沒關係,我們雲間大山裡有很多仙草神果,就算唐家阿哥受了再重的傷都能治好的。」

石道人連看都沒白金鳳一眼,只是像聽到小孩子的無知笑話一樣撇了撇嘴,繼續冷冷說:「……原本頂多再過十五年,他就可以是天下三大用刀名家之一,最年輕的天下十大高手之一。再進一步,說不定還可憑藉唐家這數代家主研究改良這大碎滅手所積累下的經驗心得,有生之年踏破那魔教天子當年也未能成功的以武證道之路……只可惜就在這裡,就因為放不下的兄弟情義,將這大好前途都統統葬送了。」

小夏在一旁介面說道:「有什麼樣的人,才有什麼樣的刀。而只要還是人手中的刀,自然就有放不下,斬不斷的東西。正因為至情至性,唐四哥的刀才能那樣至精至純,也就註定了定會做出如此選擇。」

「小子和那和尚談了一番,言語間的機鋒也見多了啊。」石道人冷冷一笑,轉頭看向小夏,「那位小神僧可透露了哪些天機給你知道?小子可否說來聽聽?」

小夏一笑,知道這也瞞不過人。雖然他去的時候並沒人注意也沒人知道,但畢竟在那十多丈的樹頂上和十方侃侃而談了好一陣子,有那巨大火球的照耀,一兩里之外都清晰可見,自然早就被奪寶盟的弟子稟報給幾位盟主去了。他也沒心思去糊弄石道人,就直接說:「十方大師也說我們所見的那轎中人有所圖謀,這朱雀靈火之事恐怕有極大的風波,及早退去方為上策。」

石道人卻冷哼一聲,說:「那你怎的還不速速退去?」

「那自然是因為我也有放不下,斬不斷的東西。」小夏一笑,「而道長明知此事風險極大,卻也不願半途撒手,不也是有東西放不下,斬不斷么?」

石道人瞪了小夏一眼,冷哼道:「貧道有兩把飛劍傍身,若要存心遁走,天下之大不見得有幾人真能留住貧道。倒是你這小子一身符咒法術不過二三流的水準,若是到有什麼混亂變故中再碰到那晚的轎中人,那天魔鬼心咒克制一切不到先天之境的道術武功,你和你那紅顏知己明月姑娘恐怕連逃都沒什麼指望。」

說到這裡,石道人又拿出一枚煙花遞給小夏:「我知你這小子機智善變,眼光獨到,這些時日你就算要去四處打探,也最好莫要走出這樹林二十里之外,一旦發現那晚那神秘人的蹤跡就用這煙花示警,我御劍而來頃刻可至。我這兩把飛劍正可克制那天魔鬼心咒,只要將那人先一步抓住,追查出他的安排和圖謀,潛在的隱患也就去了十之八九。」

小夏點頭,接過煙花放入懷中。不過他知道這煙花大概永遠不會派上用場,那神秘的轎中人既沒什麼可能會冒險潛入這裡,自己心中有了定計,更不可能再冒險去自找麻煩,石道人特意來這裡給自己的這一番說辭無疑就是想讓自己再去找找那轎中人的痕迹,卻是白費了。

不過石道人這一趟來的卻是正好,因為小夏正好有事想要找他。

「道長放心。不過我也正好有事想要請石道長幫忙……這段時日里變故頻發,小子身上連壓箱底的符籙都用了出去,現下既有空閑打算趕製些來急用,但倉促間制符所用的各種靈石法物卻又沒有,我這些時日看道長這麾下的奪寶盟行事周密,各方準備也是井井有條,糧食,食水這些不在話下,連飛天的機關獸都備有好幾部,製作符籙的材料想必也是早有準備的,分上些給我也只是九牛一毛吧?」

從青州開始,小夏身上的符籙就只是使用,完全沒有補充過,如今腰間符囊里只剩下寥寥十幾張了。而即便是繪製最低級的符籙,符紙硃砂之類的用具也是必不可少,中品以上的符籙就要用到各種蘊含五行元氣的靈物,或是研磨精鍊過的靈石粉末,或是妖獸鮮血精髓提煉的藥劑,品種繁多難以計數。符籙的品級越高,所需求的靈物也就越高級越罕有,憑一己之力去搜集煉製那是麻煩無比,只能去黑市中去買,動輒幾百兩銀子不說,有些稀奇之物還要碰運氣才能買到。小夏早發現這奪寶盟里也有些小門派的道士法師或是散人野道士,按這奪寶盟安排周密的陣勢來看,應該也是給他們備得有繪製符籙的靈物。

石道人聞言眉頭一皺,微有些不悅:「分上些給你?難道我們收購祭煉這些事物便不費精神,不用花銀子了?」

小夏連忙說:「……大家同舟共濟,正是相互協助之時,怎的還說起金銀這等大俗之物……好好好,那我也用銀子向你們買行了吧?只是希望石道長發發話,知會一聲,讓他們在這價錢上能不能給些折扣,以道長這總盟主的身份,半價,不,六折該是可以的吧……」

石道人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你這小子之前還一副義之所在萬死不辭的高深模樣……怎的一說到銀子,忽然就變得如此市儈起來了?」

「……遊盪江湖多年養成的習慣,道長莫要見怪,呵呵……」小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們這等無門無派的野道士,可比不得有宗門靠山和那些吃朝廷俸祿的道友,在這符籙材料上若不扳著指頭縮緊腰帶過日子,說不得就要冒著浸糞坑的危險去騙些鄉下老財了。」

「……」石道人面色繼續古怪地發了會怔,忽然一揮手說:「那你自行去找胡胖子吧。雖然那些道士法師基本上都歸在我五嶽盟麾下,但這聯盟的物資卻都是胡胖子的悅來商行在採購調度,我回去之後自會給你打個招呼,將你當作我五嶽盟聘請來的法師,那些制符靈物就只以成本價錢算給你好了。」

「如此多謝石道長了!」小夏頓時大喜。那些靈物原料的價格其實大多落在繁瑣的收集整理祭煉等等的功夫上,省去這一項可就砍去了一大半的價錢。

「……不過你可要答應我件事。」

「……什麼?」小夏一怔。

石道人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揮手說:「……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等到時候再說吧。」

※※※

半天之後,小夏就從四盟主胡胖子那裡弄來了足足值三千兩銀子的材料。

小夏並沒有開口求石道人乾脆賒賬給他,一則是不願欠這人情太過,二則是聽石道人的口氣也是個知道柴米油鹽貴的苦當家,不是那種興之所致就能一擲千金的江湖豪俠。所以小夏這三千兩銀子是找人給借的。

這世上對錢最爽快的莫過於兩種人,一種就是不知道錢是怎麼來的,只知道怎麼去用錢的人,另一種就是正痴迷於某種事物,眼中根本就沒有錢的人。恰好這附近就正好有一個集這兩者於一身的人——那位崑崙派上三院的弟子何天。

每次看見白金鳳窗外那一朵雲煙百合的時候小夏都想罵娘,那花本是用來提煉水黃晶岩中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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