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火 第十四章 談〔一〕

跟隨著帶路的弟子,唐公正和小夏來到了那巨大火球下的一片空地上,在這裡,石道人和奪寶盟的幾位首領正聚在一起商議。他們身後就是那巨大火球的外壁,無數巨大的焰流正在其上盤旋迴轉,在這眼前才能看清,這些火焰流即便是其中最微小的一股也是足已吞噬下他們所有人的龐然巨物。

這裡已是位於山腳下,地勢稍高,幾乎可以一覽其他地方,相對的其他地方也能看清楚這裡。他們偏偏要選中這裡來聚會商談,似乎也是為了讓奪寶盟的其他弟子們看看,他們這幾位首領是如何的篤定,如何的胸有成竹。儘管其中也有幾人的臉色不大好看的,比如猴子般的二盟主上官聞仲就是滿頭大汗,時不時地轉頭偷瞄一眼背後的巨大火壁。

端坐在正中央的石道人看著他們兩人問:「不知唐四少和夏兄弟來找我們有何貴幹?」

唐公正對著周圍幾人一拱手,說:「唐某隻是有些事想問問奪寶盟的諸位盟主罷了。首先便是如今到了這天火山下,又見著這番景象了,不知你們有何打算?」

「四少是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說了。我們自然是原地駐下守株待兔,等那天火宗主去祭煉靈火失敗。這本也是我們原本的計畫。而四少這樣問,大概是要想救令弟出來,恐怕是等不下去了吧?」石道人說得很直接,似乎是他現在也已經很清楚唐公正的性子。

「沒錯。我是等不下去了。」唐公正點了點頭,承認了,抬頭看了一眼他們背後的巨大火壁,問:「所以唐某就想問問,這天火山如今是怎麼回事?還能想法子進去么?」

石道人皺了皺眉:「進去?四少難道是想強行闖山?」

「自然不是。唐某還沒不自量力到那個地步,只是舍弟和被連累的無辜少女被帶入其中,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將他們帶出來。唐某想去和天火派的人談談。」

「談談?」石道人的面色顯得有些古怪,「天火派有兩位長老折損在四少手中,那些人就如瘋子一般,四少覺得他們會和你好好談談么?」

「會的。因為他們不是瘋子,只是夠固執。」唐公正淡淡說,「他們為了要祭煉那靈火,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等閑視之,也根本不會在乎什麼人情恩怨。何況那兩位長老和唐某動手也不過是誤會一場。唐某隻要將來意和他們說清楚了,相信也不是有機會的。」

「機會?多大?三成還是四成?」石道人的臉色越發的古怪,但是隨後又一點頭,「不錯,就算只是三四成,也總比你和他們動手將人救回來的機會大。但是……四少真的就寧願冒此大險?令弟反正也已經深入其間,若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不如就等那天火宗主祭煉靈火完畢之後,再與我們一同前去。」

「我怕到時來不及。所以還望石道長和諸位將你們所知曉的天火派的底細告知唐某,看看能否找到辦法。」

「既然四少執意如此,貧道也無話可說。」石道人皺眉想了想,長嘆了一聲,終究還是點點頭。他續而指了指旁邊的一個中年道人說:「不過要說對這天火山之事最清楚的就是這位初陽道人了。他少時曾得過數卷五行宗當年留下的典籍,其中有關於這天火派的各種記載,他一身道法也是從這典籍上學來,所以對這天火派的法術陣法等等都甚為熟悉。」

這道人也站起來,對著唐公正打了個稽首:「四少,貧道有禮了。」

這中年道人唐公正和小夏在這幾天中都見過,一直都在石道人左右,這天火山異變之前也是他先察覺到轉而提醒的石道人。雖然看起來身手武功都並不如何,但確實對這天火派的道法有常人比不上的了解。石道人他們能如此淡定地守在這巨大火球旁邊,自然說明對這道人的判斷也極為信任。

「見過道長。」唐公正也對這道人一拱手,「還望道長將這天火派如今的情狀告知在下。不知還有沒有辦法進去,或者至少是通知裡面的人?」

「斷無可能了。」初陽道人很肯定地搖頭,「這乃是天火派傳承自上古五行宗的封山大陣『極陽煉獄罩』,將積累百年的火靈之力再加上抽動下方地火形成,地面烈焰地下熔岩皆是熔金化鐵,相互還循環不息,威能無窮,這大陣布法也早已失傳,連天火派自己也只能使用而無法再造。據說當年五行宗和魔教爭鬥之時,四大天王中的兩位率人前來想盡辦法也不曾擊破。而此陣一開,內外從此斷絕,只能由裡面將大陣解除,或者是等到大陣將積累的火靈之力消耗一空。但天火派既然在此刻就開啟了這大陣,說明這積累數百年的火力一定足以持續維持到二十日後祭煉靈火之時。」

初陽道人開口之時,唐公正的眉頭就緊鎖起來,隨著他的話說下去也鎖得越來越緊,最後兩道濃眉幾乎搭扣在一起,默然了片刻之後,才問:「你們在此等候,就知道這大陣在祭煉靈火之後一定會散去?」

「一定。」初陽道人依然極為肯定,「因為那時必定會將整個天火山積累的火氣抽調過去用以祭煉靈火,這大陣成為無本之木,最多也就維持到祭煉結束自然會散去。」

唐公正再想了想,問:「……道長何以如此肯定?」

初陽道人笑了笑,卻笑得有些古怪,聲音也帶著些凄涼:「二十四年前,我家買下一破落戶的家產,還來不及整理細看,就被幾個怪人找上門來說要找什麼門中失落的典籍。我家當年也是小有勢力的地方豪強,家父和這幾人一言不合就叫人動起手來,結果這幾人將我家上上下下四十五口人殺得乾乾淨淨。翻箱倒櫃一無所獲之後又放出大火將我家燒作一片白地。我當時去縣城求學才免遭一難,回家之後才知家破人亡。後來我在廢墟深處尋得幾本燒之不壞的道門典籍,才知禍起於此。我將那道書中所有文字全數牢牢背下,然後將之撕碎吃掉。那書中每一處記載我都能倒背如流,這些年來日日加以推敲計算,時時留意打聽有關天火派的消息,便是等著有朝一日能有機會報此大仇。四少說,我為何能對這些如此肯定?」

唐公正聽得忍不住嘆了口氣,頓了頓又問:「那道長也能肯定,那天火宗祭煉那朱雀靈火也是定然失敗的了?」

「至少有八九成的機會失敗。」初陽道人又笑了笑,這次是笑得有些忍不住的開心快意,「自從五行宗分裂,天火派所留下的典籍就有殘缺,特別是火行道法的最後一步從此無人能知。歷代天火派宗主也只能從現有的心法道術中去推敲,但是這數百年來從來無人能成,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場。即便這朱雀靈火乃是難得的天地靈物,但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強行為之更是危險。那天火派宗主妄圖以後天火力去祭煉先天真靈,簡直宛如用沸水煮鐵卻想要將鐵煮熔一般可笑。只是這已是天火派如今唯一的機會。那天火派道法越是練到深處對就越是純化人的心思,越是想著邁入最後那一步的火之極道。而重新找到火中至道也是天火派數百年最大心愿,所以即便只是一二成的機會他們也一定會去賭。而我們,就等著他們失敗就是了。」

石道人這時候在旁邊補充說道:「而且這些並不只是初陽道長的一面之詞。我已將他所推斷的詢問過玄水宮主。玄水宮宮主也點頭認可。」

唐公正默然點了點頭。玄水宮和天火派一樣,同為五行宗所分裂出來的一門,只是和天火派專研精善火行道法不同,玄水宮走的是水行道法,兩派無論秉性道術都截然相反,真正的是水火不容,雖同出一源卻素有間隙。但正因為如此,若要說除了天火派自家人之外,天下間還有誰對他們的道法做派等等了解至深,玄水宮宮主絕對當之無愧。

「……當真就沒有辦法了么?」唐公正再問。

「據貧道所知,真的是沒有了。」初陽道人搖了搖頭。

石道人這時候開口說道:「既然如此,四少不如就和我們一起安心在此守候,等那祭煉靈火之後一併殺進去。我們人多勢眾,搜找起人來也更方便。」

唐公正想了想,緩緩點頭:「似乎看起來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

「那道人可能在說謊。應該是有什麼法子進去的。」

從和唐公正一起前去詢問開始,小夏就一直一言不發,就像個老實到極點的跟班一樣跟在唐公正的後面。而直到從那裡離開之後,他才突然出聲說了這樣一句。

「哦?」唐公正走著的腳步一停,回過頭來看著小夏,「怎麼說?」

「……石道人既然早料到你會去問他的,而他自然也會去問那初陽道人,所以到底有沒有法子他應該早就知道。如果真是沒有,他大可直截了當地當面回答你,何必要你自己去問初陽道人?」

唐公正想了想,點頭說:「也許是一則是讓我自己去問顯得更為可信,再有無非是事先表明自己並不知情,就算之後我們發覺了有法子他也大可推脫干係……我也有早這感覺。他一直想拉攏我在他這奪寶盟中,特別是他的一雙飛劍被我劈傷,威力大減,更是希望我能站在他這一邊借用唐家堡的名頭鎮住場面。自然是不希望我獨自去犯險了。否則藏在下面那些人到時便是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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