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火 第二章 真相〔一〕

「他們一起離開了?」

白石城的商行中,唐公正和小夏找到這裡的時候只看到林總鏢頭和幾個鏢師。

「是,阿笑陪著小女一起去見她外公最後一面。只是我也不知道小女的外公還在世,此番鏢貨原來也是他託人找我們押送,卻原來只是想見筱燕一面。也不知他怎的不直說?居然繞這樣大一個彎子,還連所去何處也不對我說……」

林總鏢頭的臉色頗不好看。很明顯是對這個從未見過的岳父頗有怨念。這一次的暗鏢可是傷了人命的,再是賠償銀子也救不回那幾個熟識的鏢師,而且這位岳父大人似乎頗有些不凡,對林筱燕一直不管不問不說,還最後用這種法子來暗度陳倉,確實讓他心裡很不舒服。然後他馬上發現對面的唐公正的臉色也似乎很難看,連忙問:「四爺可是有事要找阿笑和小女么?不如就和我們一起在此稍等?他們想來也是去不了多久的……」

唐公正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突然他似乎突然想起來似的又問:「對了,林總鏢頭,不知尊夫人姓什麼?」

「賤內姓金。誕下筱燕不久就去世了……」林總鏢頭愣了愣回答,也隱約能猜出唐公正問這是什麼意思,接著便說:「她說她從小便父母雙亡,只是在她徐州舅舅家長大,他舅舅一家也確實只是尋常商賈……賤內去世之後這些年間也偶有來往,只是也從沒覺得有絲毫異樣……」

「沒事,只是隨口一問罷了。」唐公正擺了擺手,皺眉想了想,又忽然說:「不知道林總鏢頭信得過唐某么?」

只是稍微一考慮,林總鏢頭馬上就抱拳說:「四少爺有話直說便是。四少爺俠義之名天下皆知,我們鏢局上上下下都是四少爺救下來的,哪裡還會對四少爺有任何疑心?」

唐公正想了想,才開口緩緩說:「這冀州近日可能有些風波,我看你們最好便不要留在此處,還是沿著大路官道向南返回的好。而且在這白石城中所見之人所聞之事,最好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唉?但是小女和阿笑兩人……」

「無妨。唐某會將令嬡送回來的。」唐公正淡淡說。聲音不大,但聽到的人都能感覺出他說得出,就一定會做到。

至少是會拚命去做到。

※※※

「夏兄弟,此番可能要請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從商行中出來,唐公正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小夏說:「我知夏兄弟也還身有要事,但此事確實有些麻煩,而且……可能有些事還非得要夏兄弟你來不可。」

「四哥直說就是。我的事不過是青州幫會中的一些小小麻煩,說不定現在連消息都還沒傳過來,我也不是太急。」

當然那些麻煩其實並不小,之前小夏真的也還有些心急趕去雍州,不過既然唐公正開口請自己幫忙,那就稍緩一緩也無妨。這位唐四哥為人豪爽大氣,之前更把唐家武藝都教給他,那能幫他之處是一定要幫的,而且他大概也能猜出這背後多半就是和唐輕笑有關,這一路之上的可疑之處太多,他確實也有些好奇。

「雖不知夏兄弟到底在青州惹了什麼麻煩,但我知夏兄弟絕非為非作歹之人,此間事了,我便陪夏兄弟前去青州將此事給弄個明白,還夏兄弟你一個公道。唐家堡的名聲,這時候說不定也還能有些用處。」說到這裡,唐公正又是有些意味複雜的一笑。

不過事關凈土禪院護法金剛之死,前代高僧舍利子去向這些隱密,還有青州第一大幫洛水幫的少幫主以及一群高手的性命,這裡又不是蜀州,即便以唐家堡的名聲,要完全擔下來也不是件輕鬆事。但是有唐公正在,無論請他動手還是開口,讓自己平安去雍州那是沒問題的了。小夏搖搖頭,笑笑說說:「那些暫且不說,四哥還是先告訴我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吧。可是阿笑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阿笑么……唉……」唐公正一聲長嘆,眼神黯淡了不少,臉上的表情也更顯得古怪了,比剛才說起唐家堡之時更古怪,更多了些內疚,焦躁,哀傷。這樣的表情似乎並不是應該出現在他這樣豪邁,大氣,磊落的人臉上。

「……夏兄弟覺得這白石城中有什麼異樣么?」頓了頓,唐公正突然問了個似乎毫無關聯的問題。

「劍拔弩張,暗流洶湧。」小夏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商行正處在白石城的集市最熱鬧之處,出來之後,小夏和唐公正兩人就正走在大街之上,周圍行人車輛絡繹不絕,店鋪,客棧里也有不少人吃飯喝酒,一些流浪漢乞丐蜷縮在街頭巷尾,似乎和其他城鎮里沒什麼區別,頂多就是好像配著刀劍的人稍微多了些。但白石城雖為州府,卻是離大乾和西狄邊境不過四百里的邊城,多年戰亂之下民風彪悍,這好像也是挺正常的。

只是在小夏的眼中,又確實能看出很多不正常的東西,比如一間酒鋪中居然全是配著同一款大刀的大漢,客棧中吃飯著的幾桌人的位置居然是隱隱結成陣勢互相防備,街角上的兩面牆壁被塗鴉和劃痕給佔了大半,乍一眼似乎是小孩信手劃拉上去的,但小夏卻至少能從中分辨出四五家門派獨有的暗號,而那些街頭巷尾的乞丐流浪漢中,至少有一半以上能看出多年打熬武藝才能有的筋骨,還有內功相當精深之後眼中才有的精光。

再看了眼這周圍的景象,小夏想了想,又說:「不過這些人臉上卻不見刀兵戾氣或是血煞凶光,似乎不想動手的樣子?」

「夏兄弟果然好眼力。」唐公正點了點頭,「他們不是不想動手,是還沒到動手的地方和動手的時候,他們不過也都是在這裡等著罷了……」

「哦?那他們在等什麼?」

「……二十三天後,便是一甲子才逢一次的極陽之日,正午之時,天地間的至陽火氣會濃烈到極致,正是道門祭煉火行法術或者法寶的最佳時機,這夏兄弟你該是知道的吧?」

「這我自然知道……」小夏點頭,如果不是情勢不允,他自己也要想辦法在那天繪製些火行符籙,「這些江湖中人看似多數都是純修武藝的,難道還想著去強奪什麼道門的法寶么?不過這白石城周圍哪裡來的什麼道家山門,就算是雍冀兩州,多年戰亂之下,也根本沒什麼道家的山門宗派留下來吧?」

「沒錯,雍冀兩州是沒有。不過從這白石城再往東北五百里,出了大乾國界之後是哪裡,夏兄弟難可知道么?」

「……天火山……」小夏臉色冷了下來,緩緩吐出這三個字。他有些明白了。

「沒錯。那便是五行宗天火派的總壇,天火山。」唐公正的臉色只有比小夏更難看,「天火派宗主將會在二十三天後的極陽之日,把六年前得來的朱雀靈火祭煉入自身,以此踏入天火派最高境界的火道極致。這是這兩年在江湖各大勢力間暗中早就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

「和這個消息同時流傳的還有一個說法。那火道極致已數百年未能有人成就,是因為天火派自己的傳承早就殘缺不全,那天火宗主此番想要強納真靈之火入體乃是自尋死路,多半會被朱雀靈火燒去魂魄元神,反成了朱雀靈火的餌食。那得了滋養的朱雀靈火將是天下一等一的寶貝。」

「而那天火派宗主俗家姓金。」唐公正深深吸了口氣,「應該就是林筱燕那從未曾見過面的外公。」

※※※

馬車飛馳著,雖然車下安有簧片,車廂里也墊著厚厚的墊子,但是林筱燕還是頭暈,想吐。

跟著那老人出了白石城之後,他們就登上了這個好像早就準備好了的馬車,然後就一路朝著東北而去,到底要去哪裡那老人也沒說,只是隨行的又多了四個人,其中三個也都是老者,只有一個約莫四十多歲,都是騎著馬跟在馬車旁。但是無論哪一個,身上都有著那股好像體味一樣的硫磺味道。

如果不是身邊還有個臂膀可以摟著,有個懷抱可以靠著,林筱燕早就怕得跑掉了,現在只有這樣捲縮在阿笑的懷裡,聞著少年身上的那股親切的味道,才能讓她稍稍放鬆一點。

「那邊的馬車,停下了!」一聲大喝突然遠遠的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滾滾的馬蹄聲。

阿笑朝窗子那邊靠了靠,挑起了隔著的帘子,林筱燕也一起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似乎是一群騎士正從側面趕來,要截停這部馬車。

馬車漸漸被逼得停了下來,那一隊騎士漸漸散開,將馬車圍在中間,這些人都是身背武器,面容彪悍。為首的一個打量了一下馬車周圍騎馬隨行的幾個老人,皺眉問:「你們是哪路的?」

車旁那個去商行接林筱燕的老人似乎是首領,他卻好像不大在乎這群人馬彪悍的騎士,面無表情地反問:「諸位看起來並非官軍,為何攔著我們去路?難道是馬賊么?」

為首的大漢眼力並不差,看看這一隊人馬雖然好幾個都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但是不驚不慌,明顯也不是尋常人,嗆的一聲就拔出了背後的一把大劍,高聲說道:「我們五嶽盟早在一月之前就和江西言家,徐州十八連環寨商定立下了規矩,但凡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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