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 第十三章 少年〔八〕

「原來道友你是專門過來替你師傅還賬的么?如此尊師重道敦厚老實的少年人當真是少見了。」剛才那給小夏通報,牽著兩隻靈火貓的天火派弟子看著小夏,面露驚嘆之色,連連嘖嘖稱奇,「莫離管事居然還不放心,還要用這地火縛身咒來困著不要你離開,卻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哪裡哪裡。莫離道長小心謹慎,先小人後君子,那正是作為執掌後勤倉儲的管事所正該有的道理,哪裡能說有錯。而師有事弟子服其勞那也是理所應當,道友謬讚了。」小夏擺了擺手,淡淡說道。他現在正站在天火派分舵的門口,一邊和守門的那個弟子閑談,一邊時不時地朝著山下來路那邊瞥上一眼。

天火派的人手並不多,莫離老道也還要去和其他人一同運轉那天地洪爐大陣,自然沒空管小夏,就讓他在這外面一圈閑逛著。他也並不怕小夏悄悄逃出去,之前他施在小夏身上的那一道符正是天火派獨有的,專門用來桎梏人的地火縛身咒。這種符籙是和地面上那一層地火熔金陣互為作用,只要一直站在這地火熔金陣上,那道符籙就能一直讓中者和這地火熔金陣合二為一,不受其害,但是一旦脫離開了地火熔金陣的範圍,三息之內就會轟然炸開,將中咒人從裡到外全燒成焦炭,遠比什麼鐐銬囚牢都管用。

而這地火熔金陣固然不可能一直開啟著,但在天地洪爐大陣祭煉完那靈物之前也肯定不會關閉,也就是他只能在這裡一直等著,等到祭煉順利結束,莫離老道才會過來理會他。

但是小夏很頭痛的就是,他知道這個祭煉多半不會順利結束。到底該怎麼辦,能怎麼辦,他現在真的很頭痛。

「道友如此看重義理人情,所作所為更彷彿儒門子弟,我們道門中人便是該一心求那無上大道,道友如此是不是有些多餘了?」這守門的弟子對小夏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風範大為讚歎,已不敢將他視為尋常少年,而是真正當做同道來說話。

小夏微微一笑,又再度拿出師傅的風範來,緩緩說:「道友何出此言?正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若是連這些人倫小事也做不好怎有資格去求那無上大道?想那儒門聖人也曾向我道家老祖求學,便可知天下大道皆是相通,人道也是天道之一。認為覓求大道就非得要不食人間煙火那已是入了魔障……呃……」

說到這裡,小夏自己也是一頓,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想起這五行宗卻正是這個德行,講究大道無情,雖然傳承久遠道法精深卻從不介入世俗爭鬥,更不去求什麼功名利祿,甚至據說這五行宗的道法修鍊到高深境界之後七情六慾都慢慢消退,直到最後化人為五行,成為一股有生命的靈火,流水,厚土,現在自己在別人面前大言不慚什麼入了魔障,這才真的是入了魔障。

哪知道這看門弟子一聽之下卻頓時一拍大腿,大叫:「道友此言大善!我早就覺得如此脫俗離世苦苦修鍊,將自己搞的滿身焦臭宛如木炭一般哪裡是個道理?別人學得一身本事之後都是出去行走江湖,揚名立萬,妻妾成群,我們卻天天在這種鬼地方燒這個燒那個,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哦?原來道友也是如此想的么?」

「誰不是如此想的?也只有派中那些修鍊得快成了火炭的長老們才不這麼想。當年我也是羨慕這道門法術神奇,更聽說修鍊到極致能長生不死,這才千辛萬苦拜入這天火派,哪知道這過得如此清苦!連喝酒睡女人也得外出辦事的時候才能有機會。」

想到這弟子之前拿過十兩銀子時的雙眼放光,莫離老道偷偷把門中準備的符籙拿出去賣掉,小夏也是恍然大悟。雖然傳下的苦心向道這門規是無可非議,但卻也不能指望人人都能有這等慧根覺悟,也難怪五行宗雖然法術厲害,卻不甚興旺。

「貴派長老和祖師修為高深,道法通神,自然能視七情六慾為求道之障礙,但卻強要要求門中所有人都和他們一般,卻正是矯枉過正,過猶不及了。」

「道友言之有理。看道友小小年紀卻見識過人,難道是龍虎山、茅山派這些名門子弟?」

「哪裡哪裡,貧道不過一無門無派的野道士罷了。」

「如此謙虛的氣度,果然是大派子弟方有。想必所謂替師傅還賬,也不過是令師刻意藉此來磨練道友的手段吧。唔,看來無論哪派哪宗,這求道修鍊之途果然也非是易與。」

「……這……也許吧……」

說話間,終於看到了一輛馬車遠遠地在山下出現朝這裡來了,小夏知道是徐少幫主帶著他的新婚娘子一起,面上卻裝作驚訝之色,指著那馬車問旁邊的天火派弟子:「那馬車朝這裡行來了,是貴派的車么?」

「我們天火派規定弟子若無特例不得騎馬坐車,若不用法術,便只能用雙腿趕路,此謂身體力行體驗修道之艱辛……那好像是臨山幫的馬車,嗯,沒錯了,趕車的正是那臨山幫的徐少幫主。」

「臨山幫?聽莫離道長說正是那臨山幫少幫主為你們尋來了一件靈物,是么?」

「正是在用天地洪爐大陣祭煉的那件靈物。不過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奇怪了,他這時候來做什麼?應該和他們說過這幾日間已經不需要送東西來。上次不是聽說那少幫主正於這幾日間成婚么?」

小夏沉吟了一會,微笑道:「依我看,那馬車中八成定是有一個女人,還是個年輕女人。說不定還挺漂亮,你信不信?」

「不信,道友這話純粹胡扯了……自從我入派開始,便從來沒在這山上看見過女人。」

「那我便與你打個賭如何?若是沒有,我便輸你五十兩銀子,若是有……我見道友這兩隻靈火貓頗為有趣,就借給我玩耍半日,如何?」

「……反正你也走不出去,這靈火貓讓你玩玩也無妨……不過道友何以如此肯定那馬車上定有女人呢?」

小夏高深莫測地呵呵一笑,淡淡說:「說來也簡單。若只是送平常事物,哪裡用得著那少幫主親自前來?但若是重要之極的事物,又怎會是少幫主一人前來?你看那車行甚緩,說明少幫主也心情悠閑。剛才道友又說那少幫主正是這幾日間成婚,若是成婚在即,怎能有如此悠閑?定是新婚燕爾,帶著新婚夫人一路遊山玩水過來的,而且他知道貴派正在祭煉他找來的靈物,定是想帶夫人前來開開眼界炫耀一下。」

「道友如此一說,好像真的有幾分道理……不過道友又怎知他那夫人漂亮呢?」

「若是相貌平平,或是奇醜不堪,扔家裡多看一眼也都覺得討厭,哪裡還有心情帶出來遊玩呢?」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也不等徐少幫主下車,看門的弟子就先走了過去,大聲問:「徐小舍,不是聽說你要大婚么?怎麼又到我們這裡來了?祖師爺的賞賜可沒這麼快來的。」

「哈哈,朱道長取笑了。」徐少幫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看樣子和這看門的弟子頗為熟悉,「徐某昨日大婚,未能請朱道長過來喝幾杯水酒實在是不好意思,改日必定補上。今日卻是和賤內遊玩到附近,想帶賤內來貴派看看,開開眼界。」

「我們這裡除了整日里燒過來燒過去的火,就只有那些燒不動的石頭,有什麼好看的?」姓朱的弟子隨口回答了一句,轉過頭來看了看小夏,點了點頭,滿臉的驚訝讚歎。

這時候徐少幫主打開車門,從裡面接下一位佳人來,只見這位佳人身姿窈窕,面如桃花般艷麗,卻又帶著水仙蘭花般的清雅,正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徐少幫主牽著這位佳人,面帶得色地介紹:「這便是賤內了。」

「……果……果然是位美人……徐小舍你艷福不淺啊……」姓朱的弟子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神回過來,抹了抹嘴邊的口水,轉過頭來又看了小夏一眼,眼神已經從驚嘆萬分轉作佩服萬分了。

「這裡便是為夫和你所說的天火派分舵了。這位是天火派的朱道長,和為夫乃是多年的老朋友……」徐少幫主也給自己的新婚夫人介紹,轉看向小夏,面帶疑惑,「不過這位小道長卻眼生得很,不知道是……」

「這位夏道長乃是名門子弟,特意來我天火派磨鍊道心。你莫看他年少,不止見識非凡,為人忠厚,而且更是聰明過人,神機妙算,來日必成一派宗師,天下聞名,前途無量。」這位朱道長口沫橫飛,神情中帶著說不出的佩服。

「哦?在下臨山幫徐鴻漸,見過夏道長了。」眼見朱道長都是如此推薦,徐少幫主自然不敢怠慢,抱拳施禮。雖然對方比自己還小著好幾歲的樣子,但只是一個「名門子弟」的名頭,便能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再順手拉拉旁邊似乎吃驚於這位道長年紀,有些發獃的夫人的衣袖,「夫人,還不快見過夏道長。」

「見過夏道長。」這位徐夫人也回過神來,彎腰婷婷施了一禮。

「免禮,免禮。」小夏哈哈一笑,「徐少幫主丰神俊朗,器宇不凡,少夫人有沉魚落雁之姿,羞花閉月之貌,果然是一對璧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來年必定生一個大白胖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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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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