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魔 第二十二章 尾聲〔二〕

「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本座就費點精神與你慢慢解說吧。」那轎子中的人似乎打了個呵欠,「當日去救少幫主之時和那兇手一戰雖然慘烈,但最終應該是勝了,而且必定是擊殺或者是擒下了兇手。若是那兇手重傷遁走,他們也絕不敢還留下慢慢掩埋屍體。但後來變成如此狀況,分明是內訌。」

「內訌?為何?」白老幫主雖然也隱隱早有了這感覺,但卻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其他人若為爭功奪利還好說,但滅怒大師乃凈土禪院護法金剛,方外高人,視名利如糞土,怎可能和那些江湖中人一般動輒互相殘殺?」

「本座也視名利如糞土,難道你覺得本座就不會殺人么?嘻嘻。」轎中人笑了,聲音像只毒蛇在吐弄自己的信子,「你當真以為那些自稱四大皆空的禿驢便什麼都不求了么?求佛法,求自在,求解脫,一樣的是求。只要遇見他要求的,想要的,他一樣的可以殺人,最多殺得名正言順點,拿套說辭來自欺欺人罷了。至於我堂的胡香主么,嘿嘿,頭腦也算夠用了,就是性子太過心急,想為我堂立功心切,儘快藉此將你們洛水幫給耗空,說不定你幫中人還有些是明中暗中死在她手上的。不過最後她死成那樣,也算有趣。嘿嘿。吳堂主,你馭下無方啊,平日沒有和胡香主多加練習么。怎麼讓她一操就死?」

這位大師的話毫無遮攔,連吳堂主的臉色都不大好看起來。好在白老幫主似乎早知如此,並沒什麼反應。

「他們在那黑木妖林中困了足足兩天之後才開始動的手。姑且不論他們之中是誰,又如何去觸發了這二十年前餘下的妖陣,能在這兩天中還相互隱忍,相互設局算計,只能說明除了滅怒那禿驢和胡香主兩人之外還有另外一人,三人相互顧忌,這才能將場面拖上這麼久。至於那雲州蠻子不過一投機取巧之人,最後化身妖獸,怕是強引獸魂入體已神智不清,只能淪為其他人的棋子罷了。那什麼自號大俠的,更是一聽便知是其蠢如豬之輩。所以說必定還有一人與他們互相牽制。而且最後這人笑到了最後,說不定還和那兇手互相勾結。」

「這人是誰?」白老幫主沉聲問。

「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么?」這聲音嘖嘖兩聲,「當日和那兇手一戰死了如此多人,而且死狀都慘烈不堪,卻沒有人逃走。也許貴幫高手還忠心可鑒,但是那些請來的江湖客絕沒有如此堅毅的心志,那就只能說不是他們不想逃,而是那兇手實力驚人,讓他們連逃也逃不了。結合這兇手之前所作所為,更是可以確定這點。偏偏最後剩下的那幾人還能最終得勝,有兩成的可能是他們突然找到了這兇手的罩門或弱點,有超過七成的可能則是白老幫主你之前備下的那張靈符終於被用了出來。龍虎山張天師親手所繪的乾天鎖妖符之下,那自然是世間邪魔無所遁形,無論是人是妖也只有俯首就降。」

「……難道你說那剩下的最後一人是那用了靈符的道士?」白老幫主並不笨,馬上就明白了,但是旋即又搖頭,「沒那可能。那不過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野道士,連符籙都只能勉強繪製中品,不過是沒的選擇而臨時濫竽充數找來的,能不能用出那張上品靈符還未可知。就算真藉助靈符之力捉住了那兇手,他一不得正統道法的野道士,怎會解除張天師親手所制的靈符?而且那野道士身手也不過三流,便是李玉堂也能輕鬆將其斬殺,胡茜和滅怒又怎會顧忌他?」

「本座便說那留在黑木妖陣當中的標記怎的如此有趣,原來是個年輕人。果然果然,若是些糟老頭子,心機是深沉了,卻就沒這麼有趣了。」

轎中人也對這道士的真面目有些吃驚,馬上轉而又笑了起來,「如此說來,本座更有把握了。我們要不要賭上一賭?本座有法子現在馬上就能證實給你看,若是本座錯了,那兇手便由本座給你捉回來。若是真如本座所說,讓你身邊那美人陪一晚就好。她剛才好像對本座頗有興趣的樣子,所以弄的本座也對她有了些興趣。」

白老幫主和身邊的美人的臉色一起變了變。不過只稍微猶豫了一下,白老幫主就點了點頭說:「好。」

美人的臉色更難看了。不過旋即也恢複了正常,還能微微帶著那種長年訓練出來的淺笑,只是臉色稍微有些蒼白。只可惜她並不知道這一晚意味著什麼,否則她絕不會還笑得出來。

白老幫主當然是知道的,否則也不會變了臉色。不過終究也只是變了變臉色而已。連這個幫主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坐多久,一個頗為喜愛的玩物,終究也會被別人連同那些權勢金錢一起落在別人手裡,和現在送人也沒什麼分別。

轎子里的聲音似乎顯得很滿意:「好。那就速速去將那李玉堂的屍身給本座帶來吧。」

這時候一旁的吳堂主突然一行禮說:「此番滅怒和尚身死,凈土禪院勢必追查,若是被他們發現了大師這秘術恐怕會對大師有些不利,還會牽連到我堂在青州……」

「不會牽連到你頭上來的。滾開吧。這些人爬得越高,膽子卻越小了。我看你就不該從你娘的肚子里鑽出來,這樣就什麼麻煩都沒有。要不要我再向總堂主說將你調回天機營去打磨零件鍛煉鍛煉膽量?」

轎中人甜膩膩的聲音飄了出來,立刻把吳堂主的話給壓了回去。吳堂主瘦削的臉上一陣陣地青紫,也只能退立在一旁,連頭都不敢抬。

沒過多久,李大俠那兩大截四小截屍身就被搬到了大廳里來,其他仵作和幫眾也都退了出去。

為了盡量保持住當日的模樣,仵作並沒有將李大俠縫起來,連褲子都沒給他穿上,李大俠依然還是那副伸指欲寫,死不瞑目的悲壯模樣。

「死到臨頭也不忘給自己開脫,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么?這人蠢也蠢得如此有趣。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此人未死,本座便自要將他好好玩玩,先讓他於鬧市中和十頭母豬輪番交合上三天三夜,再……咦?」

轎中人並沒出來,但似乎把外面所有的境況都看得一清二楚,還嘖嘖有聲,對李大俠非常的有興趣,突然間又發出一聲驚咦,似乎發現了什麼古怪:「這爪痕?」

白老幫主也是數十年刀山火海中走過來的,眼力自然不差,能看出這將李玉堂撕裂的爪勁不凡:「隨手一擊罡氣便破體如摧枯拉朽。這兇手武藝已入先天至境。若非如此的大高手,又怎能將如此多人一一虐殺?」

但是轎中人的眼力很明顯比老幫主更好,笑了笑就說:「不,這不是什麼罡氣,這是凈土禪院的大威天龍降魔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滅怒和尚居然是為了此事而動手的么……,連我之前都以為是哪位魔道高手興之所致來剝剝人皮玩耍,原來竟然和那幫禿驢有關?好好好,有趣有趣,此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正好這蠢貨剛和女人交合之後便被腰斬而死,精氣怨氣執念混合鬱結不散,就算隔了些時間了,也可讓我們看看他臨死之前印象最深的究竟是些什麼,說不定便有那兇手的樣子,還有那最後得勝而去的人。」

軟綿綿,甜膩膩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帶著好像能把人融化了似的奇異味道,白老幫主和吳堂主還好,白老幫主身邊的美人卻有些站不住了,她滿臉的冷汗,面色蒼白,全是依靠在白老幫主的椅子旁才沒軟倒。而地上李大俠的屍體卻是真的在融化,那已經僵硬了的殘骸居然開始像遇熱的豬油一樣在緩緩變軟,被莫名的力量擠壓,搓捏在一起。

撲哧一聲,像是被大力擠破了一個水袋,李大俠身軀里那已經所剩無幾,而且已應該乾枯凝聚成了固體的血全部一起噴了出來,在半空中灑成一片黑紅色的霧氣,然後李大俠的雙眼也從那已經變得和個被人捏了一把的包子一樣的頭顱上飛起,飛入這黑紅霧氣中炸開,一些朦朦朧朧的人影就從這霧氣中慢慢出現,逐漸清晰。

先是一臉怒容的高大和尚,然後是全身籠罩在盔甲中的冷漠身影。這兩個人影雖然也能明顯分辨出來是滅怒和尚和胡茜,不過面貌都有些走形,連威猛駭人的滅怒和尚都看起來有些奸詐之意,特別是他們的嘴巴都在一張一合地說話之間噴出些污血,屎尿之類的東西來,詭異莫名之間又顯得有些荒誕可笑。這兩個人影之後浮現出來的就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臉上一直帶著笑嘻嘻的神色,那笑臉在血霧中忽而變作一團噁心至極的大便,忽而又變回笑臉,只是這笑臉無論如何看都是噁心無比。

「有趣,有趣。這人蠢到一定地步之後果然也有趣得很,可惜可惜啊,死得太可惜了。」轎中人看著這些浮現出來的古怪人形好像非常的開心,哈哈大笑,聲音像是鍋煮開了的毒糖水一樣將自己的氣息朝四周所有人的耳朵里心裡蔓延。

「當真是這小子……」白老幫主原本就已經陰沉無比的聲音更是陰沉得嚇人。雖然有些走形,他還是認出了這個不斷在大便和人形之間變幻的年輕人,那正是他之前請來的野道士。

這時候又有一個身影在血霧中浮現出來,這是個白色的小小人影,這個人影比之其他三個更活靈活現,看起來幾乎真有這樣一個人在血霧中一樣,而且一出現就將另外三個人的身影給衝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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