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魔 第五章 少女〔二〕

「這妖孽做下諸多慘案卻不為人知,顯是手下從無活口。而且這妖孽所用的乃是摩利支天大幻輪轉神通,心念一動之下便能生出幻象,真身在幻象之間替換由心,運使法力之下幻象也可和真身一樣殺人,厲害無比。大家千萬再莫有僥倖逃離之心,結成圓陣肩背相抵,方有一線勝機!」

這些逃跑的人也給留下的人爭取到了時間,趁著這個機會,剩下的人在滅怒和尚指揮下圍成一圈。幾乎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還有幾個喉結聳動著,好像也想跟著中間那雲州大漢一起大吐特吐。江湖好漢們並不是太怕死,但那是熱血拚殺後技不如人的戰死,和這像蟲子一樣地被揉碎扯爛是完全不一樣的。能支撐著他們站在這裡結出陣型來的早已不是鬥志。

「自古正邪不兩立,今日我等就算喪命於此,也是為了維護天理正義!天下正道也將永遠有我們一筆!」李玉堂仗劍高聲吶喊,聲音破鑼一樣的乾澀嘶啞。這位青州大俠臉上的筋肉抽搐著,雙眼通紅,全不見了平日間的威風嚴肅,嘶吼時口角溢出大泡大泡的唾沫自己也沒察覺,看上去更像個竭斯底里的癲癇病人。

這時洛水幫三大護法中碩果僅存的裴護法才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籙來,高聲大叫:「諸位莫要驚慌!我這裡還有靈符一道,乃龍虎山張天師親手所繪!諸位好好護住中間,只要施法用出這道靈符定能降服這妖孽!」

這話多少讓眾人精神一振。龍虎山執掌天下道門數百年,張天師也隱為天下第一人,親手所制靈符自然可破盡天下妖法,鎮壓世間萬魔。半月前白老幫主花了足足五千兩黃金,還欠出去一個好大的人情才將這樣一張靈符弄到手。只可惜曾老護法和胡護法出手太快,死得也太快,直到這時候裴護法才來得及想起拿出這壓箱底的靈符。

靈符取出,立刻就交到了小夏的手裡。也就是因為有了這張符,洛水幫才想辦法也要招攬一位會用符的道家高手,才有他混進來的機會。只是嚴格來說小夏並不是高手。這道上品靈符實在太上品,以神機堂的分級法,至少也是上六七品,而他自己最多不過下二三品的法術修為,所以他用得很吃力,滿頭大汗,全副的精神元氣都集中在手上去激發這道靈符中的法術,一道道若有若無的靈光慢慢地從符紙上閃現。

這倉促間結成的圓陣,這陣中間的符咒,四周的白衣少女們也都看見了,似乎也能感覺出小夏手上那道靈符的不凡,她們的眉頭都皺了皺,然後有的原地消失,有的身形驟起朝這裡飛撲而來。

「千萬護住那道靈符!互相肩背相抵,縫隙別留太大,那妖孽便無法借幻象挪移在身後!」滅怒和尚聲嘶力竭的吼聲難聽得像是殺豬,一頭憤怒到極點的豬。

或是飛來,或是憑空變出來白衣少女們瞬間就把這圓陣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所有人手上的武器,暗器,拳腳,所有能用出來的絕招,殺招,救命招全都對著這滿空而來的少女們發了出去。

碰碰碰碰,雖然大多數的招數和兵器都落了空,只是把少女身影如同水泡般的戳破消失,卻還是有少數落在了實處,確實碰到了些東西。滅怒和尚的話似乎是有道理的,這一輪白衣少女的撲擊下來居然沒有人死,只有一個洛水幫香主的手臂被扯了下來,一個請來的刀客被一抓抓碎了半邊臉。

剩下的少女身影又都飛開跳了開來,落在離眾人十多丈遠的地方,只是稍微地頓了頓,似乎是調息了一下,少女們齊齊的再一頓足,身影再度又多出十幾個來,重新又朝眾人的圓陣撲了過來。

這一次終於有人死了。斷臂的香主和碎臉的刀客無法再戰,圓陣之間有了間隙,一個少女的身影悄然間在一個洛水幫香主的身側浮現,豎掌一切,這香主就被攔腰分成了兩段,慘叫聲中滅怒和尚一式金剛伏魔拳趕到,也只是把這少女身影擊潰。

再有一聲慘叫響起,這次是一個使三節棍的高手被兩個白衣少女抓住了手中的棍子,直接扯離了圓陣,拉進了少女們的圈子中,不過一息之間,這高手就在數十個飛速舞動的白衣身影中被扯得支離破碎,脫手飛出的三節棍在少女的一扔下回頭飛向了圓陣,撞開了三把長劍之後再把兩個人的腦袋砸得稀爛。

圓陣的缺口和破綻越發的大了。這倉促間湊合在一起的陣型開始隨著人手的折損逐漸崩潰。白衣少女們的身影越來越快,移動轉換之間也越來越詭異莫測,偏偏又好像渾然一體,數十個一模一樣的纖細身影裹成了一道旋風,不斷地朝裡面試探,擠壓,扯動,偶爾的一聲慘叫聲後,就有一陣血肉和肢體在這白色身影的旋風中炸開,旋即消散,落下,化作地上血肉殘肢的一部分。

「姓夏的小子,還沒好么?」裴護法瞪著小夏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剁碎撕爛吞下去,偏偏手上的長劍還要舞出一片劍光將他護周全。

「好……了。」小夏滿頭的大汗,所有的精神力氣都用在手掌上,那一道黃色的符籙上已經隱隱有一龍一虎的虛影旋轉騰挪,「……只要找機會找出這妖孽的真身,便只是一眨眼都行。」

原來這道天師靈符並不是一經祭出,就能漫天神光破盡妖法的么?裴護法一驚,連忙轉頭向滅怒和尚急聲問:「滅怒大師,可能再破去這妖孽的妖法讓她顯露真身?」

「……貧僧方才一時大意,被那妖孽以音破音亂了靈台心念,一時之間難以運用法力,如今只有試試看用拳腳武藝將這妖孽真身逼出!」滅怒和尚這時候已經褪去袈裟,赤著上身揮出漫天拳影,拳風凜冽罡氣外顯,獨獨守住了白衣少女的四成撲擊,這位凈土禪院的護法金剛即便只輪拳腳武藝,也不弱於江湖中一流高手。只是他現在也只剩下這一身拳腳武藝可用。

「什麼?」聽到這句話,再看這看也看不清,滿天飛舞宛如數十隻穿花蝴蝶的身影,裴護法幾乎要發瘋。

「快點……我撐不了多久……」小夏全身都在抖,滿身的汗水已經將全身的衣服浸濕,那一張薄薄的紙符好像有幾百斤重。

「地上裝死的那個雲州蠻子!快用你的靈獸精魂!借用獸魂的靈性和直覺說不定能看穿這妖孽的真身!」

突然一個女聲響起,居然是一直不聲不響的神機堂女香主胡茜。她自始至終都沒開過口,只是舞動著盔甲上彈出的一雙短刀,指揮著兩隻機關獸不時地射出暗器和弩箭,像個機關人一樣默不作聲地守在圓陣一角,誰也沒注意到她。而她現在這一聲喝也讓人注意到了那個幾乎已經被人忘記了的雲州大漢。

雲州大漢其實是一直都在的,只是他從一開始就在吐,吐得翻腸倒肚,吐無可吐,最後乾脆縮在地上不動了,好像直接就吐死了一樣。戰況激烈,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結成圓陣的時候甚至有幾個人從他身上踩過也沒在意,恰好也將他一起護在了圓陣之內。直等到胡茜這一聲眾人才想起,這雲州大漢身上的靈獸精魂居然還能有如斯作用。

雲州大漢也聽到了,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他不是在裝死,他根本是在等死,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等死還能幹些什麼。那兩隻靈獸精魂對付些普通的江湖中人,陰鬼妖獸什麼的還能有些作用,對上曾老護法胡護法這類高手就已經捉襟見肘。更何況這兩隻獸魂本來也並不是他的。他雖然在吐,也看得很清楚那個畜養陰魂的老道士是怎麼死的。

「那蠻子有什麼手段還不快用出來!你當我們死了之後你還能活么?」裴護法的江湖很老,一眼就看出這雲州大漢是個什麼情況,也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他明白。

雲州大漢確實明白了。就算他實在是很怕,吐得連頭都暈了,但他還是明白的,至少他還是個聰明人。他抽筋似的笑了笑,舉起手把那對骨鐲取了下來,送到了嘴邊一口咬了下去,嘎嘣嘎嘣聲中幾口就將這對並不堅硬的骨鐲咬碎吞下了肚。

已經沒有人注意雲州大漢在幹什麼了。隨著最後兩位香主的慘叫,這防護的圓陣已經徹底潰散,最外圍的白衣少女們突然消失,然後瞬間出現在了圓陣中,朝著中間持著靈符的小夏撲去。

裴護法發出一聲野獸似的嗥叫,雙手劍舞成了兩團旋風,卻並沒有顧著自己,還是斬向了撲向小夏的白衣少女。雖然他自己也恨不得能把這個三腳貓碎屍萬段,但也知道絕不是現在。

撲向小夏的白衣少女們在劍光下都消失了,但是裴護法自己卻被一隻從背後的小手洞穿了胸腹。熱乎乎的鮮血濺得小夏一臉都是。

那一隻白生生的小手就在面前,軟玉無瑕,活靈活現,真實得只要再多伸過來半尺,也能把他的胸口一起戳個大洞。但小夏依然還是忍住了,沒有把手中已蓄勢待發的靈符放出去,他比誰都清楚這機會只有唯一的一次。

「小心了!全都讓開!」胡茜的尖叫聲中,她身邊的兩隻機關獸突然動了起來。之前這兩隻金鐵和木頭拼湊出來的機關傀儡除了發射些暗器,和胡茜進退配合有度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多大的作用,但是直到這時候,在神機堂女香主的指揮之下才發揮出了神機堂機關的真正威力。其中一隻狗頭的從嘴裡吐出了三根鐵管,熊熊的火焰激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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