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合同的時候浦傑大致就已經有了結論，等到上班幾天後，他基本就可以確定，自己並沒在宋寶籟直接負責的地方工作。
他所在的系統，其實就是天陽新風這個被收購的商業廣場的直屬管理部門。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裡還保留的天陽舊人寥寥無幾，八成部門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崗位補充。
中層主管中跳槽留下來的只有三個，周冬玲就是其中之一。
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周冬玲負責人力資源部，如此巨大的人事變動，有個熟悉情況的老員工坐鎮當然會有很大幫助。
但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周冬玲的父親，能給任何一家企業提供還算不錯的資源。
東涵市畢竟還是個小地方，在小地方，人情很多時候比規矩更有效。
了解到這些，浦傑當然也就明白，為什麼他和鄭馨兩個人必須負責起整個部門除了簽字之外的所有工作。
上班一周，浦傑就沒見周冬玲干過拿筆之外的活，連這邊管理崗的招聘任命，都由地產開發那邊已經迅速進入運行狀態的管理層全程負責，這邊的人事經理周小姐，就去打著呵欠參加了最初的面試，按相貌隨便打了打分而已。
據說，男的越好看分越高，女的越好看分越低。
儘管周冬玲的存在讓浦傑心裡一直有個不大不小的疙瘩，就像上了宴席面前被擺了盆臭豆腐，滿肚子彆扭，但很快他就發現，這裡的確是他最適合的環境。
鄭馨的專業就是人力資源管理，實習時在人力公司積累了不少經驗，入職也早，幹活非常麻利，幾乎無可挑剔。浦傑暫時接過來的，就只有他以前最熟悉的手續辦理和檔案管理兩項而已，因為目前員工不多，工作量比他原來的公司還少。
標準的八小時工作制度，他連午休一起能碼字三四個小時。
這份輕鬆，其實多少是拜周冬玲所賜。
作為一個單身大齡恨嫁女，周冬玲的視線每次掃到鄭馨，眼神都跟對著陌生人護骨頭的中華田園犬一樣。
不難理解她的敵意，畢竟如果這一層將來招聘進來什麼不錯的單身男同事，打算在人力資源部挑個未來老婆的話，周冬玲恐怕只有扎草人才有勝算。
而剛剛離開校園不久，沒男朋友，多半也還沒想過結婚這件事的鄭馨，當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受到如此強烈的針對，只好拚命努力工作，該她的不該她的全部盡心儘力鞍前馬後。
可惜她表現得越優秀，上司就越不高興，就越喜歡找點小毛病訓她，弄得她越發沮喪，都有點自我懷疑。
同樣沒見到過好臉色的浦傑正在專心盤算怎麼用能力小小報復一把出出氣，弄了幾個小號資料，可推演下去總覺得會有點過分，暫時不敢出手。
一來二去，不到十天，安慰垂頭喪氣的鄭馨，就成了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浦哥，這個表格你給我看看吧。我改了三次了，周經理就是說不行。」這天快下班的時候，鄭馨耷拉著肩膀走到浦傑旁邊，遞上了兩張列印好的報表。
知道她就是覺得無奈，想說說話而已，這類報表他都還沒經手過，怎麼知道制式。他扭頭拉過張椅子讓她坐下，小聲問：「她又故意讓你加班呢？」
鄭馨扁著嘴點了點頭，咕噥著說：「我在衛生間跟同學打電話，約好晚上吃飯，可能被她聽到了。她是嫌我工作時間打私人電話嗎？」
不，她是嫌你有人約著一起吃晚飯。在這樣的女人眼中，沒有確切證據就會默認鄭馨是要赴男人的約，然後任意妄想一番，最後還要在心裡先罵個碧池之類的詞。
這種女人最讓浦傑頭疼，不收拾她吧心裡氣得慌，收拾她吧又擔心設計的劇情暴走做得過火。
「她可能心情不好吧。」浦傑笑著安慰鄭馨說，「你也知道她，一天里差不多要生氣二十四小時，估計做夢都在挖苦人。」
「我覺得夢裡也是在教訓我。」鄭馨用手指劃拉著紙上嶄新的墨字，「我都不知道哪裡得罪過她。」
「你勸我的時候不也說了，她就是這種人。我也沒得罪過她吧？我不就長的胖點學歷差點嗎，工資又不是她發，可你看她，每次見了我都跟我偷吃了她家飯似的。」浦傑勸著勸著，自己忍不住也抱怨起來，「難道怕我看上她啊？我又不瞎。」
鄭馨的心情大概稍微好了點，跟他小聲道了謝後，拿著表格再次走向經理辦公室。
浦傑今天的碼字任務已經完成，而新計畫暫時沒有頭緒，想了想，索性跟著走了過去，準備聽聽周冬玲平常到底怎麼欺負手下小員工的。
辦公室的門只關了一半，他不敢走太近，就靠在牆上。
鄭馨正在裡面認認真真地報告修改過的幾處地方，基本沒有數據需要動的情況下，所謂的修改不過是單元格的排列啊，字體選什麼好看啊這樣無聊到正常收表人都不會糾纏的事項。
可能是挑不出什麼刺，周冬玲說了句：「好，放下吧。」緊接著就問，「昨天公司郵箱下發的要求你不是看了，那個商業廣場批量招聘計畫做得怎麼樣了？」
鄭馨有點慌張地說：「那個……不是下周交嗎？我才開了個頭。」
「今天就周二了吧，小鄭，你覺得這麼重要的計畫書，不用先交給我看一遍是嗎？」
就像嗅到貓味的小老鼠，鄭馨連忙說：「不是，我沒這個意思。那我明天下班前一定給您。」
「我明天上班就要看到。你加會兒班吧，打卡有記錄，公司不會欠你加班費的。」
「可……可我……有事。」
「有什麼事？」周冬玲的口氣突然惡劣得非常明顯，「我看你不忙嘛。剛才我經過辦公室門口，你不是和浦傑嘀嘀咕咕聊得很開心嘛。」
「沒……沒有，我是在請教浦哥表格的事。」
「哼，那個整天怠工寫小說的廢物能教你什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周冬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連珠炮一樣對著鄭馨大肆開火，「你們這種女的，在學校趁著青春年少瘋玩瘋鬧，等到出來了想收心，就對著沒人要的老實人飛起媚眼兒了。想找接盤的了吧？」
浦傑頓時一愣，誒，先不說鄭馨是不是那種女人，倆人說句話就算是接盤了？
這想像力不去寫小說太可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