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夢被拉回靈界。
悠斗馬上追著妹妹過去。
櫻丘緋夜梨覺得胸口出現電流擊過般的痛。
不過閃過背脊的卻是強烈的不寒而慄。
心臟彷彿被某種無形的手用力擠壓著,湧起好像會被榨乾最後一滴血的恐懼感。
劇烈疼痛讓她緊咬牙根。
也許就是這樣啟動按鈕的。
腳自行動了。
心以過去不曾有過的速度狂奔。
●●●
亞夢被拉回靈界。
悠斗馬上追著妹妹過去。
緋夜梨也衝進黃泉孔道里。
南條雀一時猶豫了。
貿然衝進去,之後一定會吃到苦頭。
還是偶爾也該衝動一下?
怎麼辦?
「對喔,我們是朋友,應該要追過去。」
傳來慢條斯理的聲音。才剛這麼想,柯媚蒂已經拉出結構色的線條,衝進黑色漩渦里。
「柯媚蒂!」
「小蒂!」
九九命跟飛白同時驚呼。
我也去!
雀拋棄計畫與計算,一邊鏘——地將「鵺震」變化成警棍狀,一邊朝著黃泉孔道跳過去。可是……黑色漩渦在她眼前消失,她就這麼砰——地猛力撞擊到厚重的門。
她就這麼滑坐在地板上,抬頭仰望天花板。
為什麼猶豫了一瞬間沒有踏出腳步呢?
無法抹去的悔恨在體內慢慢散開。
●●●
一之瀨悠斗緊抱著亞夢被五隻長手臂拉著飛在半空中。
飛出黃泉平坡的小路,飛越正開始整頓靈們亂掉的隊伍的上空,就在看到剛才跟鬼族們打鬥的三途川的岸邊時,悠斗心想大概會直接被帶往河的對岸……心中浮現無法形容的恐懼。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沒有放開亞夢。絕對不讓妹妹孤獨一個人的強烈念頭一直到此時此刻仍深植他的心中。
「哥哥、哥哥啊啊啊啊……」
終於再也忍受不了五雷轟頂般逼近而來的絕望吧,亞夢抓著悠斗哭了出來。
悠斗溫柔地,但是絕對不放開地用右手抱著妹妹小小的頭顱,左手擁著她脆弱的身軀。
來到正下方是水面的地方了。才剛這麼想……
「!」
無聲的強烈衝擊閃過全身。
好像撞上無形的牆壁了。
亞夢的身體似乎不受牆壁的影響,可以通過到另一側。證據就是被蒼白的手抓住的馬尾與手腳已經被拉到悠斗感覺到的牆壁的另一頭了。
悠斗的身體被無形的牆壁拒絕,無法再進入從這裡過去的領域,因此亞夢才會也停留在這裡。
「這是……」
亞夢淚眼婆娑地瞠大了雙眸。
「亞夢,牢牢抓住我!絕對不能放手!」
悠斗雙臂用力,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為了活著回到現世,他該怎麼辦?
蒼白的五隻手從河的對岸伸出來。究竟是手臂有多長的鬼族呢?或者是靈界的引力具體化的東西?
可以穿越無形的牆,代表亞夢的身體尚未受肉,只有這種可能。
貼在半空中,悠鬥狠狠地瞪視抓著妹妹的身體不放的手。
該怎麼辦?悠斗不斷問自己。
水面就在鞋尖幾乎快碰到的地方,河底在更下方,而水深應該只到大腿。
如果踩在河底,是否能拉回亞夢?雖然河底並不硬,但是一定比懸在半空中好很多。
現在蒼白的手還是不斷地拉扯,企圖拉走牢牢摟著悠斗脖子的亞夢,完全不放鬆力道。
抓著亞夢雙腳的手也不顧兄妹倆的恐懼不停地拉扯,妹妹的腰已經反折到好像要斷了。
「哥、哥。」
亞夢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著。
悠斗迅速四處張望。
可以看到一整排靠岸的船,一個接一個上船的裸體靈,從船上往這邊看的長袍鬼族,聚集在岸邊的和服裙褲及比基尼裝扮的鬼族們。由於亞夢已經被五隻手拉住了,因此她們似乎沒有出手的打算。
活路在哪裡?為了擺脫眼前的危機,該怎麼辦?
不去想之後的事,因為一想可能會讓所有氣力萎縮。
現在就做做得到的事吧。悠斗雙腳踩在無形的牆上,然後直接用伸長腳的力量,用~~~~力將亞夢拉離開牆壁。
還以為很順利,沒想到被重力抓住,失去平衡,從頭往水中掉下去。可是他絕不放開妹妹。
在水中還是被五隻手拉住,悠斗再度貼上牆壁,不過這次雙腳踩在河底了。
悠斗用肩膀擦著無形的牆往上,將頭探出水面,跟瀏海濕淋淋地貼在額頭的亞夢四目相對。
從剛才的拉扯中得知悠斗的臂力略勝五隻手臂,然而該說是如預料中嗎?懸念成真了。河底很軟,根本難以使力站好,就算他想抱著妹妹上岸,也無法離開滑溜的牆壁一公分。他愈是想走,鞋底就愈是翻動泥巴,河水也愈來愈混濁。
亞夢現在還是拚命地摟住哥哥的脖子。妹妹的皮膚原本就滑嫩柔順,如今濕了就更加滑溜了,再加上她身上只穿著虎紋比基尼,悠斗想借著衣服將她拉過來也辦不到。
縱使如此,悠斗完全沒有放棄的打算。
他用右手牢牢抱住亞夢的身體,左手伸向附近的船。因為水面搖晃的關係,船頭反覆著時而進入手觸摸得到的距離,時而拉遠的狀態。
抓准船頭進入手觸摸得到的距離的時機用力揮拳。拳頭的衝擊造成船上的幾具靈掉落河裡。
抱歉。悠斗在心中自言自語,又砰地接著打。
他的目的不是破壞船。
出現在船上的長袍鬼族用篙戳悠斗的身體。
他等的就是這個。
他沒有讓機會流失,抓住用胸口擋住的篙,傾全力奪過來。然後馬上就用篙橫掃長袍鬼族,讓她從船上掉落後,又立刻拿著篙深深插入河底,用來替代拐杖。
「亞夢,我們走了!」
「嗯、好。」
綁著馬尾的頭髮、雙手、雙腳一直被往對岸拉扯著的亞夢,將臉埋在悠斗的脖子上,輕輕點頭。
悠斗利用篙,一步步走向岸邊。
他緊緊抱著亞夢,穿過船與船之間,朝向鬼族們聚集的岸邊走。
好,就這樣走下去!就算埋伏的鬼族們群眾在沙灘上,他也會將她們橫掃一空,繼續往前走。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奪取到剃刀,然後揮動剃刀,怎麼也要繼續往前走。如果可能,就用奪取到的武器切斷五隻手臂……這樣的想法馬上就被亞夢的慘叫聲抹去了。
「啊、啊啊、哥、哥哥啊啊啊……」
一看,抓著亞夢的五隻手結合成一隻了。五隻手蠕動著改變形狀,各自變成一根手指,在某具鬼族尖聲大叫「大鬼的右手出現了——!」的幾乎同時,變化成一根巨大的手臂。
亞夢的身體被五根又大又粗的手指抓住。
拉扯的力道一口氣變強。
「不!」
悠斗反射性放開手中的篙,慘叫地緊緊擁抱妹妹的身體。然而面對無法跟五根手臂時相比的強大腕力,他無能為力,就這麼滑行在水面上,再次撞上無形的牆壁。
簡簡單單又回到了原點。
沒關係,那就從頭再開始便是。
悠斗轉移視線避開絕望,將心的耳朵塞起來,不讓自己聽到脆弱的自己喃喃地說著「白費力氣」的聲音,再一次雙腳踩著牆壁用力。他將力量集中在大腿,背脊發出咯吱咯吱響。
「哥、哥……」
亞夢被悠斗與巨大的手兩方拉向相反方向,痛苦地呻吟。
悠斗抱著亞夢的肩膀及腰部。
巨大的手像是從後麵包覆著亞夢的肋骨似地伸出長長的手指抓住。
「我絕對不放棄,所以亞夢也不要放棄。」
悠斗不斷鼓勵痛苦到臉部扭曲的妹妹。
「不要放棄,亞夢,不要放棄,我們一起回去,一起回到大家身旁。」
雙腳用力。可是連一厘米都無法將妹妹的身體拉離開牆壁。
突然,混濁的波紋以亞夢為中心,沿著牆壁擴散到四方。一次又一次,無聲無息地。
不斷擴散的波紋沿著緩緩蛇行的三途川,告知無形的牆壁綿延不絕的事實。波紋甚至延伸到紫紅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