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六章

將灌入兩手的力量緩緩減弱,力氣從全身開始失去了。

然後松田夜助終於,將手從《她》的脖子上放開了。

——卡啦。

腳下有聲音響起來。染滿鮮血的刀子掉了下來。是紋上了希望之峰學院的刻印的刀子。在那周圍啪嗒啪嗒地流下了赤紅的血——不久就形成很大一塊血泊了。

用手按住自己的腹部時,有滑溜溜的溫溫的感觸。

在那裡松田將視線投回《她》時——

「……喂,醜女。」

他充滿痛苦地開了口。

「死、死前先跟你說聲……我跟你說的話是謊言。那不是治療什麼的。而與之相反。我一直都在……【努力不讓你回想起來】啊……」

早知道啦——這樣,聽到了那個聲音。

這樣回答的《她》的嘴角——奇怪地歪斜著。

一定在笑吧。

在對著透過小刀感受到的松田的肉的觸感,笑著在吧。

然後松田確認了。

音無涼子——已經不在了,這件事情。

「啊,順便……說明一下。」

然後,戰刃小聲地這樣說道。

「我打扮成這幅樣子扮演著小盾子只有在本人的面前而已……啊,雖然僅有一回被斑井看見了……但是真的只有這樣而已……」

「這、這是當然的吧……」

和著充滿恨意的聲音一起,松田的口中鮮血散落了出來。

「認、認識的人一看就明白了……再怎麼說是姐妹你們也是兩個人……而且在我面前出現的江之島是……毫無疑問的本人……」

聽到「兩個人「這個辭彙的戰刃,像是生氣一般將視線從松田身上散開了,然後就這樣只看著《她》說道。

「所以……在這次的事件里,變裝了的我先不提,小盾子本人也好好地暗中活躍了哦……只是,僅有小盾子自己一個人沒有注意到而已……正因如此,白白的還讓小盾子欺騙了自己呢」

「結、結果是……一切都如你所料嗎……從最初開始到最後……」

松田也向著《她》提高了聲音。一邊說著話一邊意識開始變得朦朧,費勁力氣才能勉強站住——只有那個虛弱的視線,一直保持著看向《她》。

「不、不過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是為什麼要計畫這樣麻煩的事情。為、為什麼要特意讓我把記憶拿掉……為了從學院方的調查中逃脫……不不是這樣……只是這種程度的話僅你一人也應該能辦成。所、所以……為什麼……」

腳下已經變得跌跌撞撞了的松田,終於當場坐在了地上。即使如此松田還是用著像是努力擠出的聲音,更進一步地追問道。

「是為了讓單、單方面持續戀慕著你的我……感受到絕、絕望嗎…………?」

於是《她》終於動了。

輕輕地伸出的那隻手——觸上了松田的面頰。

簡直像是在觸碰著無比愛憐的東西一般的手的動作在撫上松田君的臉頰以後,《她》一點都不在意被地上的血弄髒,撲通一聲就那樣坐下。

然後,慢慢地把眯縫著雙眼的臉向自己的臉貼近——耳語道。

讓我告訴你——

在那樣似乎在呢喃著愛語般溫柔的語氣之後——然而,是暴變。

「哈啊?你太自我意識過剩了——!不過為了讓你這程度的人絕望,是不可能去做這種麻煩的一逼的事情吧!你在狂妄自大個什麼呢?」

剛一說完,她就像是要將松田的頭撞到地板上一樣,放開了自己的手

松田在自己的鮮血流成的血泊中無力地倒下。

「就是說怎、怎樣都好……嗎……」

仰躺著倒下的松田就這樣看著天花板嘟囔道。

《她》從正上方探視著那張臉。雖然幾乎是兩張臉可以觸碰到的距離——即使如此松田的視界中映照出的《她》的臉,像是對不準焦距一般模糊地歪曲著。

「我這種人……根本就無所謂嗎……果、果然、是這樣嗎……」

因為溢出的鮮血的關係喉嚨的深處可以感到不尋常的熱量。但是,這也——逐漸的消失了。

「這、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從、從還是孩提時代就開始一直……是這樣嗎……?」

「唔噗噗噗」

在那裡《她》歪斜出了一個殘酷的笑臉。

無慈悲的視線,正黏黏糊糊地向松田聚集。

「假如說啊……如果我說你的母親變得奇怪了這件事,也是我的原因,你會擺出怎樣的表情?」

「……什!」

心臟有被針刺到的銳痛感在奔走。

「開、開玩笑……的吧?」

和顫抖的聲音一起,從松田的口中噴散出的鮮血飛濺到了《她》的臉上。那給她的笑容的殘酷度、凄慘度,更添上了一層。

「回、回答我……到底是怎樣……」

松田愈是嚴厲地問道,江之島卻越是一副不如說是恍惚著的表情。《她》什麼都沒有回答,只是嘲諷一般小小地歪著腦袋。

松田的精神沉入了絕望的低端。

自己的存在意義被徹底的決定性的蹂躪、否決——

他完全地陷入了極度的絕望之中。

「快、快……回答我啊……拜、拜託……」

像是為了依靠什麼般發出的話語——已經幾乎完全不像話語的樣子了。

「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江之島盾子……」

然後結束了。

沒有聽到那個回答,松田夜助已經結束了。

在全身心極度絕望的狀態下——結束了。

**

看到所有的一切完結之後——江之島盾子慢慢地站了起來。

但是,隨即便停止了動作的她,暫時保持著俯視他的樣子。

就這樣一直俯視著才斷氣的松田夜助。

「不可能無所謂的吧……」

小小地低語著的聲音——彷彿充滿了悲痛之情

「因為……是比誰都重要的人啊……」

這是真心。

松田夜助對於江之島盾子而言是特別的存在。他自幼起就一直都庇護著她,還持續地將無償的愛給予她,而且比起什麼都重要的是只要待在他的身邊她的心就會變得非常的溫暖。

但是,她把那樣的存在親手殺掉了。踐踏著,把他推下了絕望的地獄,然後非常殘忍地殺害了他。

「對不起……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是,這是——江之島所一直在渴望著的東西。

這樣最喜歡了的,無可替代的,比什麼都重要的,瘋狂般地摯愛著的,渴望一直擁抱下去的,其他的什麼都不需要、世界上只要有他一人在就好了的——這樣特別的存在失去了的話——我會變得多麼的絕望呢?

她為了品嘗這個的味道一直培育著與松田之間的愛情。一邊想著最愛的人充滿絕望死去的樣子,一邊非常珍惜活著與他相處的時間。

然後,終於品嘗到的這個絕望——

「…………再棒不過了啊啊啊啊啊!!!」

比想像以上還要絕望。

「悲傷的不行!痛苦的不行!胸口好像要炸裂了!嫌惡著最差勁的自己!都已經快想去死了!這就是!這就是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絕望吧!」

江之島一邊被那種絕望顫抖著身體——一邊用力地踢向了松田夜助的屍體。

「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

她只管一邊尖叫,一邊把一直熱戀著的、喜歡的不得了的最重要的人的屍體,毫不留情地徹底地踢著。

那樣的她的雙眼中,大粒的淚水正在溢出。

不知是歡喜還是慟哭的淚水以壓倒般的氣勢流落下來——她只管將曾是最愛的人的屍體,在化為連原形都沒有的肉塊之前,一個勁地踢著。

「唔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

**

霧切響子醒來時正身處於保健室之中。

窗外的景色正在漸漸變暗。不知何時已經是傍晚了。

響子正慢慢地從床上抬起身體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