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一章

註:本文使用網路版進行翻譯,可能與最終文庫本實體書略有差異。

網譯版 翻譯 二里頭@輕之國度

江島盾子絕望了。

因為一切都照著自己的設想——

因為全部都變成了她所希望的結果——

所以,絕望了。

——為什麼這麼順利啊?

從胃裡湧上一股岩漿般的熱氣,如同在體內逆流般逐漸升騰,然後在她的胸口爆發。

衝擊從心臟流至全身肌肉,她開始使勁跺腳。腳邊的一窪髒水發出啪嚓啪嚓的聲音,濺起水花。

仔細一看,那是——血紅的水沫。

她每踏一步,紅色飛沫就如驟雨般降下,血水在她的衣服和皮膚上畫出了詭異的花紋。

被血染紅的衣服,以及

被血染紅的頭髮,以及

被血染紅的臉。

但是她對這一切全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地跺著腳。

她拚命地跺腳,彷彿賭上了自己的整個存在、所有力量以及全部身心。

她跺腳,就好像是害了熱病的野獸在橫衝直撞——其間,江島彷彿在痛罵自己一樣,叫道:

「不要這樣啊!」

尖叫聲反覆回蕩,如同粉碎四散的石頭碎片般降注在周圍。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斷發出悲鳴般的叫喊「不夠!不夠!」,「不夠!絕望的絕望啊!」她一個勁地不斷跺響地面。

絕望的絕望——這便是她的希望。

那既是對於世界的絕望,也是對於她本身的絕望。

「不夠不夠不夠!絕望的絕望——」

突然,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電流在腦內滑過,她一下子停住了動作。

臉上還帶著驚訝的表情,她就這樣僵住了,那被染紅的全身肌肉似乎失去了力量,她呆立著一動不動。

然後——就這樣獨自喃喃著:

「……對啊。」

啪嚓啪嚓地連續按下腦內的開關,昏暗的思考終於被點亮了。

腦中浮現出——一張臉。

當然,那是她認識的面孔——是和她同為希望之峰學院學生的臉。

「……唔噗噗。」

她笑得發起抖來。

顫抖漸漸擴散至全身——然後她又開始大聲跺腳。

「唔噗……唔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這回她踏出了舞蹈般的步伐。

歡快高興得不得了——為了完全體現出那份感情,她不停地踏步。

「好棒!棒極了!」

一邊想像著自己之後要將之逼入絕望的那個人的臉——

她以戀愛般的輕快心情——

一邊合著絕望的拍子——跳起舞來。

「這樣,就絕望至極了!」

臉上露出恍惚的笑容,《超高校級絕望》江島盾子不停起舞。

瘋狂地不停舞蹈著。

這是開始。

是最後在絕望中終結的故事的開始。

私立希望之峰學園——

享有政府公認的特權,只招收來自全國擁有特殊才能的高中生,以培育肩負國家未來的《希望》為目標,是名副其實的希望學園。因此,人們滿懷羨慕之情,都說「若能夠從這所學校畢業就等於是擁有了成功的人生」,而如果去看看那些出身於該校、在各界擔當要職的人們,應該就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在誇大其詞了。

要就讀這所希望之峰學園有兩個條件。

——需為現役高中生。

——需在某一領域有超一流的才能。

在希望之峰學園沒有一般而言的入學考試。因為僅限於此,進行考試完全沒有意義——這是該校的方針。因此入學者均是由身為才能的研究者、也是教育者的希望之峰學園的教師們精挑細選出來的。

希望之峰學園的教師們可謂是培育才能的父母。發現才能,培育才能,即是加註在他們身上的重大使命。

但是他們如今卻——

這所學校如今卻——

面臨著前所未聞的巨大危機。

位於希望之峰學園東區的教員樓——

那是在東區設立的各個設施中唯一禁止學生進入的場所。在那棟建築物中如今卻被異乎尋常的寧靜所籠罩。

平時總有教員匆忙來往的走廊,現在空無一人。單人房間、研究室以及如同寬敞的辦公室一樣的教員室如今也空無一人。因為本該在那裡的人們都聚集到了某一特定場所。

——第十三會議室。

這是位於教員樓頂層,最大可容納三百人,堪稱該校規模最大的會議室。如今,全校的教員都聚集在這裡。寬敞的會議室里人山人海,室內密密麻麻排列著的長桌座無虛席。

但是,相對地卻十分安靜。

會議室里只能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那聲音的主人便是——

希望之峰學園的校長,霧切仁。

他在會議室最前排的桌前,面對聚集而來的教員們,淡淡地宣讀出手上的原稿。他只是淡淡地——不帶任何感情地念出了寫在上面的文字。跟機器朗讀沒有任何區別。雖說如此,這卻是霧切的一項重要職責。他有義務必須將這項決議親口傳達給所有教員。即使這項決議大大違背常識……不,說起來他們現在已無暇懷疑和迷惑。如果有那種功夫,還有好多其他該做的事情等著他們呢——

「是說要隱瞞嗎?」

一道聲音突然響徹整間會議室。

反射性地抬頭一看——超過三百人的視線正齊齊投向自己。

不是刺探,是更加令人不快的視線。就好像只隔著一張薄皮接觸過來一樣,令霧切感到不舒服,似乎全身汗毛都倒豎起來。

為了逃避那些視線,霧切看向並排在自己右側的四人。

他們同樣列席於最前排的桌子中,全都是些滿臉皺紋的老人。因為聚在一起閉著眼睛,那一臉皺紋就變得更深濃了,從霧切的位置看去,橫疊起來的四張滿是皺紋的臉變成了一個大皺紋堆。

他們——希望之峰學園評議委員會的諸位擺出了早就放棄一切的態度。

是這樣嗎——霧切不由得露出苦笑。

算了,一開始就沒期待過他們——霧切為了不讓人聽到只在心中這樣默念著,他從正面迎向了那些投來的視線。

從這裡開始就用自己的話來說了——他下定決心。

「一開始就說了,」霧切叮囑似地說道。「這是剛才所進行的希望之峰學園評議委員會做出的決議。」

中途他感到空氣變得悶熱。可能是教員們的體溫在劇烈上升吧。霧切用手邊的杯子潤濕了嘴唇後,繼續道:

「當然,我們也明白這項決議有多麼異常。」

我們——在這裡被包括進來的滿臉皺紋的傢伙們依舊毫無動作。他們的態度就好像是從一開始便知道霧切會用自己的話去講一樣。

「但是,這不是逃避責任的掩蓋。不如說如果我們負責就能解決問題那負多少責任都行。但是《那件事》不是這種程度就能處理的問題。進一步來說,那不是在場諸位負了責就能解決的問題。事情已經不是那種級別了。」

霧切在這裡停了停,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一口氣喝乾了杯里的水。

「……雖然我說過不要誤解,但我也不認為我們的想法完全正確。因為如果那樣的話,也就不會發生那種《遊行》了。」

霧切指著被窗帘遮蔽的窗戶。有幾個人向那裡投去了苦澀的視線。

「那個《遊行》的規模最近也擴大了。對於參加者們來說,我們是應當憎恨的人物……據說也有這種看法。」

這時霧切慢慢地環視了一圈教員們的臉——然後為了勸說在場的每一個人,他以清晰的口吻說道:

「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認為希望之峰學園的理念,即『才能是人類的希望』有錯。但是,如果在這裡公開了《那件事》的話,我們大概就會失掉這個理念。這對人類來說顯然是損失……那種事情是後援會和我校在各界的畢業生們都不願看到的。」

後援會和各界的畢業生——這句話在會議室內引起了小小的騷動。

「在這裡我和評議委員會的四人經過反覆協商一致認為……我們還是不應該公開《那件事》。」

他瞥了一眼老人們——還是沒有變化。他們面無表情,好像說的事情與己無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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