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裡嗎……?」
八平在小島北方找到鐘乳洞入口,入口前方立著一塊破爛的板子,警告來者「禁止進 入」。他打開手電筒,照亮洞內。洞穴約有三公尺寬,他把手放在光滑的牆面上,小心謹慎地走了進去。
洞穴頂端垂下無數根形似冰柱的鐘乳石,地面則長出竹筍形狀的石筍。洞里不時有蝙蝠飛過,隨處可見如巨型香菇的奇特怪石。愈往前走,愈讓人疑心自己誤闖入怪物腹中。
八平乾咳兩聲驅趕恐懼。這實在不是個單憑一股衝動,就能在半夜孤身闖進的地方。
香月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在這座島上能藏身的地方只有這裡……憑著這微弱的根據莽莽撞撞闖了進來,難不成是件愚不可及的蠢事嗎?
(別找藉口了,我不是決心要去找她了嗎……!)
明明接連拒絕了會長和魅劍學姊的好意……他忍不住討厭起如此懦弱的自己。
他堅定自己的意志,邁出腳步……心想像剛才那樣戒慎恐懼也許反而是好事一件。
突然間,他聽見風聲呼嘯,驚覺有危機逼近,反射性地往下一蹲……有個東西撞上壁面,發出尖銳聲響。他連忙轉頭,舉起手電筒照了過去。
(那、那是哪來的傢伙……?)
一個黑衣人站在那裡,臉上如同木乃伊纏上黑布,身材不算太矮,看起來應該不是忍。黑衣人右手拿著一個小管子,疑似是吹箭。
八平躲在岩石後頭,繞到黑衣人側面,撿起腳下的小石頭,使勁扔了過去。石頭正好砸中黑衣人右手,打落吹箭的管子。
「奇怪,吹箭怎麼掉了。」
一個意外輕佻的嗓音傳來,接著,黑衣人筆直衝向八平。
(雖然我、我不是很擅長打架……試了再說!)
八平擺好應戰架勢……黑衣人這一踢遠超乎他的想像。他用左手擋住攻擊,依然被踢了出 去,背部狠狠撞上牆壁。
「這、這怎麼可能……!?」
他對自己鍛煉有素的身體有一定程度的自信,可是……那傢伙恐怕接受過戰鬥訓練,雙方的程度相距甚遠。
在黑布底下,黑衣人的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靜。
「吹箭雖然掉了……其實格鬥才是我的強項。」
「你究竟是……!」
黑衣人沒冋答八平的問題,一口氣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揮出拳頭。他擋下這一拳,對方隨即往上飛踢——如行雲流水般緊接著使出前踢。
這一踢重重踢中八平的肚子,晚餐從胃逆流上喉間,疼痛使他差點昏厥,但他咬著牙硬忍了下來。
「我勸你別做無謂的抵抗,如此一來,你也能安詳地進入夢鄉……也就是昏迷不醒。」黑衣人說。「得打哪裡才能讓人失去記憶呢?」黑衣人兀自苦惱,語氣輕浮。
「你到底是誰!?你知道香月嗎!?」
對方沉默回應,彷彿在說無可奉告。
八平拚命調整呼吸,動腦思考。
香月應該沒有附身在這個黑衣人身上,因為這裡離地面不遠,香月要是一往上飛二十公尺,就有可能被柚姬撞見。
況且,這傢伙從我的後面襲擊……看來是想阻止我繼續往鐘乳洞裡頭前進。
八平再度擺出應戰架勢。香月如果在裡頭,我非得打倒這傢伙前進——!
「眼神不錯……可惜徒有氣勢,拉近不了實力差距。」
黑衣人再次衝上前,八平擋下第一拳,接著又是一記飛踢。
(這下擋不住了……!)
八平咬牙緊閉上眼,等待即將到來的衝擊。
啪嘰一聲,疼痛沒有隨之而來。他睜開眼,看見了……一位綁著俏麗馬尾的清瘦少女。
「會、會長……」
鈴音以手臂擋下飛踢,保護八平似地傲然挺立。然後,她氣勢洶洶地揮出正拳。
「!?」
黑衣人的態度乍現焦急,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彼此距離,足見鈴音這一擊的威力不可小覷。
鈴音左手伸向前,右手放在胸前的位置,擺好架勢。
「八平同學,我來幫你了!」
在我剛才那樣的回應後,你還願意來幫助我,願意剋制自己的心意,為我這莫名其妙的戀情助一臂之力。
「八平同學,香月就是附在這傢伙身上嗎!?」
「不是!應該不是她……而且她好像不是忍學姊。」
八平之所以會如此確定,還有另一個理由。
香月若是附身在黑衣人身上,他在鐘乳洞里動得如此激烈……而且這傢伙還是個女人……
「會長,這個洞里有蹊蹺。」
「好……這傢伙就由我來解決。」鈴音拉近與黑衣人之間的距離。「……你先走。」
八平一再點頭道謝,接著往洞里衝去。
謝謝你。謝謝你為這樣的我而戰,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的溫柔。
懷著道不盡的感謝,八平疾速狂奔。
北見鈴音與黑衣人對峙,敵人從黑布後頭髮出冷嘲熱諷。
「這樣好嗎?你應付我只是白費力氣哦。」
鈴音沒理睬,只是以眼神和拳頭牽制黑衣人的行動,不讓她前去阻礙八平。
「我勸你故意輸給我,這麼一來我就能追上並且妨礙他,到時候傷心欲絕的他肯定會傾心於你。」
黑衣人的話在鈴音心裡幸福蕩漾……但她搖了搖頭,說:「……吵死了……」
「我看得出來你很動心……到時候痛哭失聲的人如果是你,就可惜了那張漂亮臉蛋呢。」
「……少廢話!」
鈴音逼近對方,揮出拳頭。黑衣人以右手擋下,奮力一踢,彷彿試圖割斷對方咽喉。鈴音稍微前傾,避開這一踢——大好機會!她用力踏出左腳,正打算揮出猛烈正拳時……發覺黑衣人嘴裡銜著一根小管子。
(吹箭……!?)
鈴音沒有停止攻擊動作,唯一的變化只有左手微微往上提。
咻!細針應聲飛來,鈴音……出人意表地以左手腕接住。
「什麼……!?」
黑衣人驚訝,鈴音先用手錶表面擋下高速飛來的針,緊接著揮出正拳。然而,黑衣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為了擋住飛針,鈴音的動作有些紊亂,黑衣人見有隙可趁,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正拳,以手刀應戰。雙方攻防如電光石火。
在與從未遇過的強敵奮戰時,鈴音不禁心想——
上高中前,她沉迷於棒球,在進入高中後才開始學習空手道……至今約一年多。在這段期間,她經過艱苦訓練,終於得到外界讚賞她是北見流史上由江戶時代至今首屈一指的能人高手。
運用本身才能與訓練獲得的力量……卻是幫助喜歡的人追求他的戀情,這實在太諷刺了, 不過……
鈴音繼續應戰,以嘶吼驅趕迷惘,揮出拳頭,持續尋求打倒強敵的手段。
見到她如此英勇奮戰,黑衣人臉上隱約浮現憐憫的笑容。
八平疾奔。
黑衣人踢在腹上的疼痛未曾消失,但是——在更深處,在心底某個角落,有一道更銳利的痛楚。
會長正在迎戰強敵,她在這一仗中非但得不到好處,甚至只會蒙受損失。
「會長……」
我配不上她,她即使傷害、壓抑自己,也堅持要保護我,為此不惜在全校學生面前告白,就算因為戀愛喜劇現象變成男生又全裸,還是不曾改變心意。
即使必須傷她的心,我還是……
「香月,你在哪裡!」
鐘乳洞里沒有岔路,走到半路接著便是一路下坡。
恐懼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一股熱意在體內四竄。會長為我做出如此犧牲,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我的心裡只有你!就算看不見你也無所謂!所以……!」
你要等我!——但話才說到一半……他心頭一愣,杵在原地。
(沒路了……!)
香月愣愣地望向八平。
(你……為了我來了……)
在距離地面三十公尺深的洞穴里,他無路可走,沒命嘶吼。
「香月,你在這裡嗎!?我們一起回去吧!」
即使看不見,心意依然能確實傳達。
在從戀愛喜劇現象中解脫後,他還是來到了這裡。
香月用力揪緊胸口,面露微笑……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八平身邊!
(所以……)
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