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八平在國中二年級之前,都一直參加棒球隊。雖然不是大炮型選手,不過打擊率很高,身為外野手,守備範圍也很廣。國小的時候曾贏得地區比賽冠軍。

剛升上二年級不久的某一天,他練習到傍晚七點才結束,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踏上歸途。

他和同學們道別後,一個人走在海邊。這條路的兩側是堤防和防風林,沒有什麼人或車子會經過。

八平並不是心血來潮想走這裡,只是因為太累了,而這條路離家最近。

一個人走著,耳邊傳來陣陣海潮聲……

八平突然發現車道上站著一名少女。她站在對向車道上,背對著自己。一頭及腰的長髮,白底藍色花樣的浴衣,而奇怪的是……她赤著一雙腳。

(……)

八平不禁背脊發涼。這幅景象實在是太詭異了。

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少女明明離街燈有一段距離……她的身影卻清晰得不得了。

(那女孩到底是……?)

他害怕得僵在原地。過不久,前方有道車燈駛近,原以為少女會走向人行道……沒想到少女卻是一動也不動。八平只好大叫:

「喂!很危險啊!」

少女緩緩轉動脖子,看了看四周,彷佛好奇地張望到底是誰有危險了。

八平急忙隨手把書包擱在地上,往少女奔去。

「就是你啦!長頭髮、穿浴衣的女生!」

少女終於發現了八平。她看起來比八平稍微大一些……身材卻凹凸有致,美得讓八平頓時為之屏息。不過他立刻回神大喊:「車!有車啊!」

少女指著自己,歪著頭,彷佛在懷疑「你在跟我說話嗎?」似的。

八平邊大叫:「除了你還有誰啊!」邊跑上車道。

少女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

「你……你看得到我嗎!?」

她說完,驚訝地愣在原地,完全沒注意到迫近的車子。

車子已經離她不到五十公尺了。拚了命也得救那女孩才行!八平的身體動了起來,往對面車道飛奔而去。

「……!?你、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逃!」

還不都是你不逃,我才來救你的!……雖然八平想這麼吐槽,不過沒有那個閑工夫。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

「咦?」

他的手卻穿了過去。車子……大卡車逼近到只離他們二十公尺了,這時候傳來尖銳的煞車聲。

「快逃啊……我是幽靈,你碰不到我的!」

少女大叫。然而,突如其來的怪事,讓八平整個人僵在那裡。

「……可惡!」

幽靈終於動了。她往八平和大卡車之間一站,做出像緊抱著八平的姿勢。

輪胎傳來凄厲的摩擦聲。

眼看大卡車就要撞上八平了……車子幾乎和幽靈的身影交疊在一起,才終於停了下來。

「……啊!我……」

幽靈……也就是香月,對自己的反射動作嚇了一跳。

為什麼我會想保護他呢?我的身體根本沒辦法減緩任何衝擊啊!

這麼說來……果然自己以前是有實體的吧?

「用身體去抵擋傷害」是以擁有實體為前提,才會奏效的。

「啊!這!你……」

而八平此時對幽靈的存在感到驚愕不已。他抓不到她的手,她被大卡車撞上也毫無損傷。

一般而言,應該會覺得很恐怖吧……不過她剛剛試圖保護自己,怎麼看都不像懷有惡意。雖然實際上她因為沒有實體,根本保護不了自己啦。

大卡車司機對著八平破口大罵:「搞什麼鬼啊!臭小子!」……然而,八平的心已經徹底被眼前美麗的幽靈所佔據,根本完全沒聽進去。

「請問……你到底是!?」

「你這混蛋!你是哪一家的死小孩!」司機繼續咆哮著,但八平渾然未覺。

而第一次跟別人交談的香月也是一樣。

「……啊!我叫做香月,是個幽靈。你的名字呢?」

「……八平……」

「你是白痴啊!我是問你姓什麼,跟我講名字幹麼!」司機大吼著。不過這時候兩個人的眼裡都只有彼此了。

「……八平……你不會怕我嗎?」

香月沒見過自己的模樣,因為無論是鏡子或水面都無法反射她的身影。

以前沒有人看得見她,所以她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

(萬一我長得很恐怖,他會不會討厭我……)

她不禁如此擔心起來。八平則是愣愣地望著香月的臉出神。

(啊!我果然長得很醜吧……)

香月忍不住舉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臉龐。

「啊……抱歉!一直盯著你看!」

「……不,恐怕你沒見過像我這樣的吧……」

「那個……你真的好漂亮……」

八平有點害羞,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咦?我……漂亮嗎?不會長得像怪物嗎?」

「是、是大美女喔……有點超乎常人了!」

司機看著夜晚在車道上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少年,心裡有些發毛,連忙發動引擎長揚而去。

(……我真的漂亮嗎?)

香月仔細觀察八平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呵呵!)

她好高興。沒想到自己居然長得很漂亮……更重要的是,居然有人看得到自己。

香月戰戰兢兢地開口說:

「那個……八平……」

「怎麼了?」

「如果可以的話,那個……我……」

她兩手在胸前緊握著,不斷為自己打氣。或許別人會認為自己身為幽靈,居然還想要交朋友,根本是痴心妄想。不過,她已經受夠孤獨了。

「你願意和我當朋友嗎?」

「……這個嘛……」

八平感到很困惑。香月心想,果然不願意啊……

「第一次有女生對我說這種話呢!」

「……你在意的是這個啊?」

香月有點顧慮地吐了槽,八平接著說:

「……如果你願意和我當朋友的話,我……」

「嗯!嗯嗯!嗯……」香月拚命點頭,笑得合不攏嘴,一邊伸出了手。雖然她沒有辦法和人握手,不過她還是想要做做樣子,就算只是象徵也好。

八平也不好意思地伸出了手。

反正也碰不到吧……兩個人心裡都這麼想。

沒想到,香月突然有了實體。就在那麼短短一瞬間,他們倆握住了彼此的手。

「!?」

香月嚇了一跳,為了確認,她又握了八平好幾次……不過之後都落空了。

「八平……你剛剛有碰到我吧?」

「嗯!對啊!的確碰到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香月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然而……香月看著八平,這時才注意到一件事。她見過八平!

「……你、你有見過我嗎?」

「嗯,好像欸?不過我們是第一次碰面吧!」

香月腦子裡浮現出『前世因緣』這個詞。她想要更加了解這個少年。

「我們到海灘那邊聊一聊吧!還有啊,你跟我講話不用這麼客氣,我們是『朋友』嘛!」

她爽朗地說道。接著飛躍兩公尺高的堤防,對著八平大喊:「快一點!」

八平再次體悟到她是個幽靈。他爬上堤防後,跳到沙灘上。果然到了晚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在靠近浪潮的地方坐了下來。香月在他身旁,端正地跪坐著。

她綻開笑顏,打開話匣子似地說了起來:

「我大約是在一年前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

「應該是死掉後變成幽靈了吧?」

「唔,我剛剛說我是『幽靈』,但其實我也不知道對不對。」

只是這樣比較容易解釋,才這麼說的。

「我不曉得自己是什麼,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有一些關於現代社會的基本資訊……」

「喔……」八平不可思議地點點頭說:

「你都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去了很多地方……甚至還有出國喔!」

「咦?是飄在天空、飛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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