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節

他的臉上又掠過了一絲陰影。達斯雷瑪突然向四周掃視了一番。「我來是想看看是否要勸你吃點東西,神聖的女祭司。」說著他撿起了地上的碗,「我還想多給你拿點兒,但他們只允許我帶這些。」

「謝謝你,達斯雷瑪,但我肚子不餓。」

「也許有人對你不懷好心,但這裡絕不會有什麼毒藥,泰蘭德女士。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個衣裝整潔的上層精靈說著,便將調羹的一端放到嘴邊,吃了一點碗里的褐色的食物。他接著做了個鬼臉:「我不能保證的是飯的味道……我為此向你道歉。你應該吃得好一點兒。」

她想了一下,決心冒一回險:「好吧。我吃。」

球體接著就做出了反應,緩緩落到地上。達斯雷瑪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女祭司。要不是泰蘭德已心有所屬,她會發現這個上層精靈儀錶堂堂。她在他身上沒有看到其他精靈身上的那種紈絝習氣。

達斯雷瑪舀了滿滿一勺飯,伸向泰蘭德嘴邊。在勺子穿過將她圍起的綠色屏障的時候,勺子發出了微微的閃光。

「你要往前傾斜一下,」他對她說,「我的手不能穿過這個球體。」

女祭司身體探了過去。達斯雷瑪說得沒錯,今天的飯確實淡而無味,但泰蘭德心裡卻很樂意吃上一頓。她的飢餓感似乎一下子猛增了十倍,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掩飾起來,不想讓對方看出來。這個上層精靈也許對她的處境十分同情,但他仍然還是為惡魔首領和艾薩拉效勞的。

在餵了兩勺飯之後,他又說:「你只要停止抵抗,一切都會變得容易許多。要不然他們最終會對你不再有什麼興趣。如果那樣的話,女士,我恐怕你就凶多吉少了。」

「我不能辜負月亮女神對我的期望,不過還是謝謝你對我的關心,達斯雷瑪。能在宮裡碰到你這樣的人讓人備感溫暖。」

他把頭扭到一邊:「這裡還有其他像我一樣的人,但我們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不敢胡亂說話。」

端詳了他良久,泰蘭德認為是時候進一步施加壓力了:「但你對女皇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

這個高個子精靈看起來似乎受到了冒犯。「當然!」然後心情平靜了許多,接著說,「不過我們擔心她現在的判斷有些失常。我們十分了解永恆之井和其中蘊含的力量,但她對我們的話置若罔聞,卻聽信外族人的意見。我們放棄了手中所有工作,只是為了將燃燒軍團的首領帶到這個世界!我們曾為很多榮耀而努力,我——」

他猛地打住了話頭,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頭。達斯雷瑪又靜靜地喂她食物。泰蘭德什麼也沒說,但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上層精靈來這裡更多是為了自己。達斯雷瑪想要倒出內心的苦水,來減輕內心煩躁不安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碗里的食物已經吃得一乾二淨。達斯雷瑪把飯碗放回原地。過了一會兒,女祭司突然問他:「我能喝點水嗎?」

與飯菜一起帶進來的還有一小袋水,但同食物一樣,泰蘭德從未碰過那個水袋。達斯雷瑪連忙抓住水袋,打開蓋子,向她伸去,卻發現兩人之間的那個屏障將水袋擋在了外面。

「請原諒,」他低聲說,「我忘了還有這個東西。」

上層精靈把水袋裡的水倒進碗里,然後像喂飯那樣,餵了她一勺。泰蘭德連喝了兩口,才開口說話:「與薩特一起共事感覺一定很怪,畢竟他們曾和我們一樣。我不得不承認他們讓我有些心神不寧。」

「他們都是幸運兒,在薩格拉斯的力量下獲得了提升,變的比我們更適合服侍他。」幾句話如行雲流水般說了出來,讓女祭司不由得認為達斯雷瑪已經重複過很多遍了……也許還包括自言自語的時候。

「你沒有被選中?」

他的眼神變得堅定了許多。「被我拒絕了,但那個提議非常……有吸引力,但我的首要職責是服侍女皇。我不想成為那些……他們中的一員。」

說罷他隨手將飯碗和勺子放在一邊。泰蘭德咬了咬嘴唇,心想自己是否看錯了人。不管怎樣,她沒有別的希望。達斯雷瑪·逐日者是她唯一的希望。

「我現在必須走了,」達斯雷瑪說,「我在這裡呆得太久。」

「期待著下次與你見面。」

他使勁地搖了搖頭。「我不會再來了。不會,絕對不會了。」

達斯雷瑪轉身離她而去,但就在他快要走出獄門的時候,女祭司說話了:「我是艾露恩的耳朵,達斯雷瑪。如果你有心裡話要說,我很願意做你的聽眾。我決不會告訴別人,你要相信我。」

精靈法師回頭看著她,沒有說話,但泰蘭德能看出來她的話已經感染了他。猶豫了半天之後,達斯雷瑪終於開口說話:「我回去看看下一次能不能給你帶來一些更可口的飯菜,泰蘭德女士。」

「願月亮女神的祝福伴你左右,達斯雷瑪·逐日者。」

他快速地點了一下頭,接著轉身離開了。泰蘭德聽著他的腳步聲慢慢遠去。她已準備好等警衛們回來對她檢查,但等警衛們回來的時候,他們只是像往常一樣守在門外,沒有理他。

此時,自被俘之後,泰蘭德·語風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對獸人來說,血緣關係是他們最基本的維繫,他們為此要許下誓言,相互忠誠,這樣才能成為真正的勇士。玷污血緣關係是可以想像到的最卑劣的罪行。

而此刻,德魯伊的弟弟就做出了這種離親叛眾的事情。

布洛克斯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盯著伊利丹·怒風,他很少用這種眼神看人。即使是面對惡魔,他還是會表示出起碼的尊敬,因為不管他們有多麼邪惡恐怖,至少他們把自己的本性表露了出來。而伊利丹與布洛克斯並肩作戰過,本應該與戰友共享他的喜怒哀愁,但此刻伊利丹活著只為獲得權力,其他一概不管,甚至連他最親密的家人也無法改變他。

要不是胳膊被緊緊地綁在一起,獸人此時一定會沖向這個法師,扭斷他的脖子,就算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不管獸人有什麼樣的缺點,他決不肯背叛他人。

瑪法里奧在滿頭灰發的獸人戰士旁蹣跚而行。他倆已被五花大綁,被腰間的繩子拖著向前走,根本跟不上敵人的步伐。瑪法里奧的境況還要慘,因為他奸詐的弟弟還沒有撤掉使他失明的咒語。瑪法里奧雙眼籠罩在黑色陰影中,光線根本無法穿透,眼前漆黑一片。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不時絆倒在地,身上已有多處刮傷和割傷,有一次腦袋還差點撞在石頭上。

伊利丹眼睛裹著頭巾,臉上沒有任何悔恨的表情。每次瑪法里奧一個踉蹌站立不穩的時候,伊利丹只會狠心地用力拉繩子,直到德魯伊保持好平衡為止。隨後兩人身後的護衛就會用棍子猛戳他們,繼續漫漫長途。

布洛克斯雙眼望著自己的戰斧,這把斧頭現在正懸在那個滿臉傷疤的軍官的坐騎上面。獸人已經將瓦羅森衛隊長列為自己攻擊的首要目標,前提是瑪法里奧和他有機會擺脫身上的束縛。惡魔戰士確實是很大的威脅,但他們不像瓦羅森那樣陰險狡詐,即使是伊利丹也沒那麼陰險。不過如果有神靈保佑的話,布洛克斯會把他們倆一起殺掉。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一定要把惡魔之魂搶回來。

奇怪的是,圓盤現在並不在伊利丹的手上。在法師從他哥哥手上拿回來之後不久,衛隊長走到狡詐的伊利丹面前,身出一隻帶有臂鎧的手,命令伊利丹把圓盤給他。更令人不解的是,伊利丹居然二話沒說就把圓盤給他了。

綠皮戰士對此十分不解,但他很快就不再想這件事。他一心只想殺死那兩個人,然後從瓦羅森身上奪走惡魔之魂。當然,要想成功,獸人先要掙脫手上的繩索,然後從群魔中殺出一條血路。

布洛克斯哼了一聲,對自己這個想法嗤之以鼻。史詩里的英雄總是能漂亮地完成這些事情,但他對自己能否完成沒什麼把握。瓦羅森衛隊長在綁繩子方面十分在行,把他兩人綁得嚴嚴實實。

他們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前行進,將黑龍的巢穴遠遠拋在了身後。不過,布洛克斯沒有伊利丹和瓦羅森衛隊長那樣氣定神閑。他相信死亡之翼還是會找到他們。令人不解的是,這條巨龍直到現在還沒有現身。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他突然睜大雙眼,嘴裡直罵自己愚蠢。是的,獸人終於明白過來。是有東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肯定有東西……或準確的說,那是個人。克拉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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