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七階 最後決戰,以及在那之後

御神樂坐在椅子上沉思。

茫茫然的,毫無任何主旨或要點。她覺得這樣或許會讓她想出什麼法子,不過,其實她也已經無所謂了。

(……真是叫人厭煩啊。)

御神樂露出笑容,這個笑容帶有濃厚的自嘲意味。是啊,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呢?

不久前,御神樂從這個昏暗的室內醒來,她立即理解自己被那個銀髮少女給關了進來。雖然室內黑暗,但是她馬上就了解自己被關在何處,這裡是廣播室內的播音室。她這陣子每天都到此報到,所以絕不會弄錯。不抱著任何希望準備去開門,情況也如她所料已經上鎖。這扇門設計成無法從內側開鎖,所以根本出不去。雖然門的荒唐構造讓御神樂不滿,不過就算現在大吵大鬧也無濟於事。

御神樂從和控制室相連的玻璃窗觀看室內尋找其他人,可是結果也和她想像的一樣,室內空無一人。她努力改變角度,讓自己可以勉強看見從控制室和走廊相連的門。但是,播音室的門上只有裝著小片的毛玻璃,偶然間從走廊通過的人要憑此發現御神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如此,御神樂還是賭上一線希望,敲射門窗大聲呼叫。持續一會兒之後,她的喉嚨痛了起來,於是就近拉把椅子坐下,全身筋疲力盡。

她後悔沒有隨身攜帶手機,不該將其放在書包內。當然,就算她有手機,大概也會被那個少女搶走吧。看看手錶,現在已經是演講會結束的時間了。她嘆口氣,心想自己八成已經被判定為缺席。

事後向委員會說明事情原委,或許可以被視為特例網開一面。

御神樂一開始是這麼想的。可是,仔細思考之後,她發覺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引起這場騷動的部分原因大概是自己的支持者。

跟那個少女接洽的,大概是我們之中的某人吧。

這樣一想,很多事情就連帶的浮現腦海。在有關天崎的資料內,記載著山上桔梗院學園學生水戶野凜的情報;襲擊自己的就是她,御神樂對她銀髮的紀錄有印象。還有,資料上也註明水戶野是危險人物。原定計畫大概是要讓她將神庭關進來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選擇襲擊自己,難道她只是想隨便妨礙其中一位候選人?不對,她對自己很明顯是抱持敵意的。

(……真的是,太叫人厭煩了啊。)

為什麼事情都無法順利進行呢?不論何時,總會有人扯自己後腿。去年的選戰,御神樂本來也是穩操勝算。可是某個來路不明的輕浮男子卻將選舉廣播更改為搞笑節目,利用一時的臨場氣氛取代實務能力,搶走她學生會長的位子。

回想起來,同樣的事在自己這輩子可說是層出不窮。打從懂事開始,御神樂就覺得世上的笨蛋簡直多不勝數,甚至認為做事不肯三思而後行的人很悲哀。就讀小學時,曾有讓五、六人分為一組,集體進行自由研究的作業。當時御神樂的組別成果格外優秀,可是導師不但不誇獎,還責備御神樂。

受到責備的理由,是因為御神樂一個人主導了一切,其他組員都成了她的部下。御神樂認為這是對的,反正就算跟大家討論,也得不到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那倒不如自己決定一切,直接分配職務比較快。作業並非由她一手包辦,她有分析過組員的能力,分配適當的工作給他們實行,組員也樂意聽從御神樂的指示。

可是,其他組別那些腦筋差的笨蛋,竟然跑來扯別人後腿,跟老師打小報告說「那一組並沒有真正同心協力完成作業」。御神樂雖然反駁說這是職務分配,但是老師不肯接受。更糟的是,組員似乎因為受到責難而心生膽怯,沒有人敢站出來為御神樂說話。當時導師說的話言猶在耳。

『御神樂同學,大家一起同心協力完成的作業,會更有價值哦。』

「世上的笨蛋真多」御神樂聽完導師的話,如此心想。

即使如此,她在進入國中之後,也習得了見風轉舵,避免與人衝突的本事。總而言之,形式是非常重要的。倘若表面上做到讓人覺得是同心協心,那麼就算實際上是自己執掌大局也無妨。即使內心輕視他人,只要不將想法表露出來,就無人知曉。對於無能的傢伙,只須稍微撫慰他們的自尊心,很快的他們就會變為己方。接著,她只要再叫這些部下說出她的想法即可。所謂的會議,不過是一種為了證明「我們同心協力工作」的場所罷了。御神樂早在會議開始前就做出了結論,再來僅僅是為了禮俗而浪費時間。可是,只要這麼做,師長們就會笑著允許任何事。

在這個滿是笨蛋的世界中,御神樂深信,自己可以成為掌控一切,主導一切的少數分子。

然而父親卻不承認她的能力。

『綾女,你還只是個小孩啊。』

父親露出沉痛的神情,毫不留情的說道。御神樂無法諒解父親,她想要做出一番事業,讓不肯承認她的父親跌破眼鏡。所以,她才拒絕就讀父親擔任理事長的學校,轉而選擇學生自治意識強烈的天栗浜高校。此校的學生會位高權重,如果能當上學生會長支配全校學生,那麼父親一定也不得不認同自己。御神樂對此十分期待,在內心勾勒有朝一日父親驚嘆的模樣,暗自竊喜。「怎麼樣啊,父親?你還有什麼話說?」

可是,這個夢想也輕而易舉的破滅了。

御神樂在去年打輸選戰之後,決定要報仇雪恨。有幾位御神樂的支持者當選幹部,所以她甚至想過要靠幹部將游佐拉下台。然而在第二學期結束時,父親竟然叫她去國外玩一陣子,她孤身被送往加拿大的親戚家。原本以為寒假結束後就可以回國,但是當假期快結束,打電話回家時,卻意外的聽到家人告知她已經提出休學申請書的事實。當她還搞不清楚三七二十一,不知做何是好時,父親對她說:「你給我留在國外冷靜一下。」

又這樣小看我……

父親輕視自己,根本不把自己當一回事。御神樂感覺到這件事,悔恨得不得了。她誓言這次一定要一雪前恥,儘管她能以二年級身分入學,卻刻意選擇當一年級生。她認為,如果不從跌倒的地方站起來,就永遠踏不出下一步。從那屈辱敗北以來,如果不背負相對的弱勢戰鬥,她就覺得無法勝過游佐和父親。

……可是,結局卻是讓人感覺如此不堪啊。

御神樂茫茫然的心想,不管再怎麼努力,結局還是一樣。她不認為自己沒有過失,那些女孩之所以會找上水戶野,也是因為擔心御神樂落選才會出此下策。身為一個領導,應該要時常讓屬下安心才對,她在這方面的努力不夠,所以才會引發現在這種狀況。雖然御神樂很不滿她們做出如此膚淺的行為,但是並不會因此而責怪她們。說穿了,她們對御神樂的信任也不過爾爾。嘴上口口聲聲說相信御神樂,但其實還是在心底藐視她、擔心她,這正是御神樂最厭惡的行為。她寧死也不想被人擔心,因為那會讓她感覺被當作蠢蛋。

「唉……」

正當她嘆氣的時候。

她感覺有人出現。急忙回頭一看,與走廊銜接的門被整個推開。

幸宏衝進廣播室,尋找御神樂。昏暗的控制室內空無一人,他環顧四周尋找電燈開關。開燈後,觀看播音室狀況用的巨大玻璃窗因為光源反射,形成一面鏡子,模糊的映照出幸宏的身影。然後,他看到有一個人待在玻璃窗的另一邊。

「御神樂同學!」

幸宏衝上前,抓住播音室的門把。轉不動,門被鎖上了。他急忙拿出鑰匙串,找出貼有廣播室標籤的鑰匙,再看看廣播室鑰匙旁的附近兩、三把鑰匙。找到了,是播音室的鑰匙。接著插入鑰匙,轉開門。

「太好了,找到你了。」

「……你來幹什麼?」

御神樂悠然的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奔進來的幸宏。幸宏頓時啞口無言,眨了眨眼說:

「……啊,嗯,我是來找你去參加公開演講會的啊。現在還來得及,快走吧!」

幸宏勉強找回該說的台詞,維持開著門的模樣叫道。可是,御神樂卻不為所動。

「現在還在舉行嗎?時間早就過了吧,我想我大概被當作缺席啦。」

「放心吧,雖然對大家很不好意思,不過我們拖延時間了。而且如果兩位學生會長候選人都不在,監察委員會也沒辦法一次將雙方都判定為缺席吧。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快跟我去禮堂吧。」

「……這樣啊。不過你不介意嗎?這可是你勝過我的最好機會喔。只要你直接前往禮堂,投票形式就會更改為信任投票,這麼做對你來說也比較有利吧?」

面對氣喘吁吁,一邊調整氣息,一邊說話的幸宏,御神樂的說話態度顯得十分冷淡。幸宏先是為她冷靜沉著的氛圍吃了一驚,然後重新想起播音室的電燈還沒打開,伸手按下門附近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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