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階 我才不認同你的做法呢

又請假了……

凪原在被窩中做今天不知第幾次的翻身,然後抬頭仰望鬧鐘。時間已經快接近中午十二點,不久前母親出門購物,現在家中只有自己一人。

她茫茫然地思考著,昨天沒有見來家裡探病的九重與三島。雖然母親有告訴自己她們到來,但是因為不想跟她們碰面,所以很任性地請母親騙她們說自己在睡覺。自己從小就一直讓母親操心。因為身體虛弱,容易發燒的關係,經常要往返醫院,每一次都讓母親為自己擔憂。

『我去幫你買養樂多。』

凪原借口肚子痛向學校請假,結果母親信以為真,如此回答她。母親總是這樣包容自己。

昨晚三島傳來的簡訊中,重複地問自己好幾次「不要緊吧?」自己也一直在讓三島操心。剛剛山田也有傳簡訊過來,她似乎很氣憤井筒,同時為自己擔心。

傳簡訊來的山田翔子隸屬於摔角研究社,是個腕力不輸男性、有領導氣質、直來直往的人。不久之前,她被遴選為「太陽女神」。當時自己雖然也被選為「月之女神」,但是因為不敢面對新聞部的人,所以請山田代替自己回應了所有的採訪。自己雖然很感謝她,可是在事後也被她罵:「凪凪你要學習自己出面說話啊。」而給山田添了麻煩。

凪原覺得很諷刺。山田是太陽,自己是月亮,事實上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正是如此。自己從小就是這樣,總是躲在別人的背後,讓其他人來為生性內向的自己出頭,讓其他人來教導自己該怎麼做。

自己就如同月亮。只要身邊沒有了太陽,連自身存在都不會被認可。自己必須要隨時隨地依偎在太陽身旁才行,「月」這個辭語拿來形容凪原千繪可說是再恰當不過。如果凪原像神話世界中的月亮女神阿爾提米斯般驍勇善戰也就罷了,偏偏實際上的她根本就是無時無刻都躲在太陽神阿波羅的背後,一直讓太陽為她操心。

這時手機又收到了簡訊,凪原雖不太想去確認內容,可是她卻又無法強迫自己一直忽視簡訊。簡訊是班上同學傳來的,主要內容是鼓勵凪原「打起精神」、「加油」。

自己的人生一直都是讓許多人擔心,並且造成許多人麻煩。

凪原如此感覺,再度鑽進了被窩。

放學之後,三島真琴沒有參加社團活動,打算去凪原千繪的家探病。當她走出玄關,抬頭仰望陰暗的天空時,遇到正在慢跑的二之宮。

「小二學姊,我先告辭了。」

三島低頭向學姊道別。二之宮停下腳步問她:「你不參加社團活動嗎?」三島便說要去探望凪原。

「那個女孩今天請假嗎?明天就要比賽了,今天卻還請假,的確是讓人擔心啊。」

二之宮說道。三島聽了之後有點不悅,出口頂撞:

「比賽根本不重要,我是擔心凪凪的身體狀況。」

「喔,這樣啊。但是,這樣你們打算怎麼參加比賽?」

可是,二之宮卻事不關己地回答。三島一氣之下不顧對方是社團的學姊怒道:

「我才不管比賽哩,為什麼我一定要在意那種小事呢!?追根究底,這根本不是我們的錯啊!神庭同學還把事實真相瞞著我,他太無情了啦!」

二之宮低頭看著火冒三丈的學妹,「唔——」地吟詠一聲說:

「也罷,不想參加比賽就算了。倒是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三島仰望二之宮回答。

「你跟那個叫凪凪的女孩,到底是什麼關係?」

二之宮問得太過直接,導致三島傻了眼。

「什麼?你問我們是什麼關係?我跟她是朋友啊!是從國中開始就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所以我才擔心她啊!」

三島很憤怒為什麼自己要回答這種愚昧的問題,她認為這種事只要觀察一下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原來這個人這麼不懂得察言觀色。

「你看,你又說了。」

可是,二之宮卻豎起食指開始說道:

「你真的是那個叫凪凪的女孩的好朋友嗎?」

「那、那還用說。我們住過彼此的家好幾次,也知道彼此的生日、興趣還有將來的夢想啊!凪凪也知道我國中時喜歡的男孩子是誰……」

三島一時怒氣衝天,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她按住羞紅的雙頰,這時二之宮組起手臂,回答:「就這樣?」

「咦?『就這樣』是什麼意思?我還知道凪凪很多事啊!當然不只這些——」

「啊啊,夠了夠了,我不是要聽那些。」

二之宮打斷意圖繼續反駁的三島,再度說道:

「對你們的關係,我一直有個地方搞不懂。難道是我個人感覺有問題嗎?」

「你是指什麼?」

「我說啊,我也有朋友,其中當然有足可稱之為好朋友的人。但是——」

二之宮停止說話,注視三島。

「我是不會那麼『擔心』朋友的。雖然不是全然不擔心,不過我覺得我會在心中某處『相信』對方。當對方來跟我求助時,我會儘力幫忙,但是我不會跟對待小嬰兒一般地一直『擔心』。朋友不就是應該像這樣才對嗎?」

「…………」

三島無言以對,她感覺有如當頭棒喝。

「擔心對方也沒什麼不對,但是我想對方有自己處理事情的步調吧?有時我們應該等一等,相信對方,然後做自己該做的事。讓自己能夠抬頭挺胸地迎接對方歸來,這不也是友情的表現嗎?至少我一路走來都是這樣,我的朋友也是這樣對待我。當然,我並不了解那個叫凪凪的女孩,如果你說她不是那種人,那我也無話可說。

但是啊,既然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應該了解她吧?凪凪她真的那麼軟弱嗎?」

二之宮的一言一語尖銳地刺進三島的內心,使她無法回話,並且突然開始感到不安。自己到底了解凪原多少呢?生日?興趣?將來的夢想?喜歡吃的東西?討厭吃的東西?討厭的事物?喜歡的電影?那些算什麼?那些算什麼?那些算什麼?

我到底了解她多少呢?

「……打擾你了,你可別太常缺席社團活動喔。」

二之宮輕輕揮手之後,跑離現場。

三島茫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然後無力地拿出手機。

九重非常不高興。她鼓起腮幫子,組起手臂,瞪視著幸宏跟井筒。但是她只要一跟幸宏等人視線交會,就立刻別過頭去,甚至還故意「哼——」地發出不滿。

「優子,不要在那裡耍脾氣,快過來幫忙。」

刈谷見狀對她說道,可是她卻嘟起嘴毫不理會。

「叫我幹嘛——反正我是個不被信任的社長啦——是個被社員隱瞞事實的局外人啊——就算沒有我,你們也能辦好事情啊——」

「你太幼稚了吧?」

刈谷無可奈何地說道,但是九重不肯讓步。就連天崎邀請她一起縫製布娃娃,她也以「如果我動手,布娃娃會從黃金鼠變成肉包子啦」的說詞堅持拒絕。

「真拿她沒辦法。」

最後刈谷不管九重,自己開始專註工作。幸宏等人覺得後背有股刺痛感,從身後射來的視線讓他們痛不欲生。他偷偷觀察井筒的模樣,井筒整個人了無生氣,手上握的筆也幾乎都沒有動作。

「別太在意。」

刈谷對他們兩人小聲說道:

「那種態度算是一種撒嬌,跟凪原的事其實扯不上關係。過陣子她自己就會平復心情了。」

「是這樣嗎?她看起來很不高興耶……」

幸宏非常不安,她覺得九重是那種一生氣就會一直記恨的人。

「別看她那樣子,她其實有在反省,她現在只不過是告訴大家她正在生氣罷了。因為要是不發點脾氣,她也下不了台啊?她知道你們是有口難言,但是,我想她應該是覺得要是很乾脆的接受你們的解釋,就對凪原和三島太說不過去了。所以至少到凪原振作為止,她的態度是不會改變的。至於她不肯幫忙工作,就單純只是耍姓子而已。」

刈谷的解釋很明快,不愧是九重的青梅竹馬。井筒側眼看向刈谷,表情還有幾分苦澀,但是幸宏的不安倒是緩和不少。

「倒是你們要加緊準備。就算加上今天,我們也只剩下兩天的時間了,而且明天還要跟山上的人比賽啊。」

「這樣說起來,他們是真的要來啊?那個叫波佐間的人不是要制止槙島嗎?」

三枝也加入幸宏等人的會話之中,他似乎已經把所有階梯的危險位置都確認過一遍了。

「很遺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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